柴火也不是很旺了,锅里的肉汤不再沸腾翻滚,只咕嘟咕嘟地冒泡,并且持续将味道染到衣袖上。
有肉的味道,也有葱姜的味道,很凶猛,将张辽身上香喷喷的熏香都压了下去。
他张张嘴,想说自己是寻她出门的,但感觉这个环境很不适合说这种话。
有一双双眼睛好奇地望过来。
虽然在吃饭,但也不耽误她们看一看热闹。
“那家主人突发恶疾,”张辽说道,“他不留饭了。”
陆廉“哦”了一声,拿起一个碗,舀了一碗肉给他。
“辞玉不吃吗?”他问。
她似乎认真想了想,“也行。”
两位青年将军端着肉走开了,留下了满屋子一边吃肉一边吃瓜的袁氏女。
“那位将军很是无礼呢,”小姑娘撇着嘴,“陆将军原该与咱们一起用——啊!阿母!阿母何故如此呀!”
阿母收回筷子,先瞥那些八风不动继续吃饭的妯娌和姑姐一眼,再瞥揉手的女儿一眼,“你看不出那位将军寻陆廉何事吗?”
“我如何看得出?”小姑娘吃惊地问。
“阖屋只你一人憨蠢!与陆廉一般憨蠢!”阿母小声骂了一句,想想又追加一句,“偏你又没有她那般本事!”
今晚的确原本有人准备请客吃饭,但请的不是张辽,而请客那位也不曾突发恶疾。
不过他还是结结实实地打了一个喷嚏,毕竟全邺城的人都听说平原公入邺之后偶感风寒,躺平了几天。
大家表示理解,这没什么嘛,平原公戎马劳苦,邺城这几日天气又很冷,那在府里安顿下来,喝点热汤好好休息是应该的。甚至平原公十分器重的子龙将军还传信出来,表示平原公需要静养,大家要是去看他,那他肯定要不停地换衣服啊,那就很辛苦啊!所以还是不要去看望了。
子龙将军说这话时脸有点红,看起来就很可疑。但此时待在邺城的人基本都是人精中的人精,没有几个看不懂眼色的。
据说黄忠和魏延的确忧心忡忡准备去看望平原公,甚至还截下过华佗先生的车驾……然后没有然后了,不等华佗先生过来给平原公看病,刘备自己就突然痊愈了。
当然,今晚要见杨修,这也确实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雒阳的宫殿该修一修了。
如果说刘备原本没有这样那样的念头,在他胜袁绍,得阿斗,受玉玺之后,他再说自己没有考虑过“那件事”,多少就有点太虚伪了。
他考虑了,但他不会说出来,群臣心知肚明,尤其是闻听邺城易主,赶来道贺的杨修,更带来了杨彪一个隐晦又清晰的态度:内禅没什么,但必须禅得漂亮。
首先是雒阳,刘备已经派官员去雒阳修缮了宫室城墙,甚至还派了一批赶鸭子上架的女吏过去重建已经荒废的雒阳户籍。那些小妇人在荒芜的雒阳待得很不容易,她们白日里要比对下邳官员带过来的户籍档案,一家家一户户地重新建档,还要想方设法安置那些听说消息后就迫不及待赶回来的雒阳百姓——他们许多人的房屋早已焚毁在董卓之乱里,现在一片断壁残垣中,草都长得老高。到了夜里,虽有守军的巡查,女吏们还必须在南宫一个角落里建起自己的小小营地,并且安排人轮值守夜,否则那些闻风而至的匪寇不知道从哪里就冒出来了。
修缮雒阳不容易,就算不是刘备自己每天睡在那杂乱又荒芜的城池里,也得和杨修讲讲清楚,也就是同朝廷讲讲清楚。
再然后就要考虑朝廷移驾回京的事——他又不是乱臣贼子,既然大家是老刘家内部继承宗庙的顺序发生偏移,那必须得在高庙和世祖庙面前讲清楚哇!
除了皇帝要回雒阳之外,皇后也得回去。
杨修此来就是想问问,刘备准备派谁护送皇后去下邳呢?
刘备摸摸胡子,“德祖可否?”
对面坐得很稳的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