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兵部的路上,于谦又得了底下人的禀报。
说是沈尚书怒气冲冲的从宫里出来,一回来就把自己关在公房里生闷气,至于工部,接旨之后,司礼监的成敬便亲自过去,带来了天子的口谕,将东城的一块地皮赏了下来,专门为兴建王府之用。
随后,这位司礼监掌印太监倒是没有多说,但是,却呆在工部硬生生磨蹭了大半个时辰,逼得陈循没了法子,只得当场召集郎官,召来了部议,将此事布置了下去。
如此看来,天子果真是下了决心了。
将来报信的小吏打发走,于谦闭目沉吟了片刻,有心想去宫里再询问一番,但是,踌躇良久,到底没有往宫里递牌子。
至于原因,则是因为他离开礼部的时候,问了胡濙一句话。
“大宗伯并未进宫,只听于某转述,如何便能知道天子要将伊王父子留在京中?”
对于自己的政治能力,于谦还是很自信的,何况,旁边还有一个沈翼。
但是,他们两个人当场在殿中奏对,都没有看出天子的真实用意,却反而被胡濙一个没有参与奏对的人给猜准了。
这绝不会是眼界或者是政治能力的问题,而是……
“廷益啊,你问出这句话,其实心中已经有答案了,对吗?”
于谦记得很清楚,回答他这句话时,这位历仕数朝的老前辈,罕见的满脸认真,望着他轻声道。
“老夫很早的时候,就对你说过,陛下圣明之君,一切自有安排,纵使一时有不明之处,边做边看,一切自然水到渠成。”
“你若真的将老夫的话听了进去,又如何会问出刚刚的那句话?”
坐在兵部的大堂当中足足一炷香的时间,于谦罕见的一份公文也没有处理。
他的脑子里,始终回想着刚刚胡濙的话。
是了,此事说穿了,其实无非是信任二字!
对于胡濙来说,他始终坚信,天子做任何的举动,都是从大局出发,一切行动,都必有自己的缘由。
所以,胡濙所做的,是先预设结果,然后倒推过程。
拿伊王之事来说,他是先设定好了,天子圣明烛照,必然能够妥善处置好伊王父子。
以此为基点,再看天子现在所做之事,自然能够推断出,这中间还有其他的钳制措施,而中间所缺的这个过程,自然就是如何让伊王父子惊惧,进而不敢放肆。
结合召伊王父子进京的端倪,推出天子要用的手段,并不算是什么难事。
但是,不论是于谦自己,还是当时在场的沈翼,他们的思维都和胡濙不一样。
他们是站在自己解决问题的角度,去思考如何解决伊王之事,如此一来,想要揣测天子的用意,自然就会没头苍蝇一般,不知所措。
而胡濙事先就已经预设了结果是什么,所以,无论天子的作为再让人难以理解,可只要有这个锚点在,无论天子所行再是羚羊挂角,无迹可寻,也始终能够有所收获。
想明白了这一点,于谦的眉头才渐渐舒展开来,这位大宗伯历仕数朝,果然有其独到之处。
还是那句话,论政治能力,于谦丝毫不弱,只不过,他从一开始的方向错了,所以始终难以有所头绪。
在朝堂之上,很多时候,这种小半步的思维局限,能决定很多的事情,所以,当于谦在胡濙的指点下,突破了这层局限,尝试着用这种思维再去看待天子如今的作为,他自然而然,能够看出更多不同的东西。
胡濙有他的老辣,于谦也有他的优势,作为兵部尚书,他的目光,始终着眼于整饬军屯这件大事之上。
很明显,现阶段整饬军屯遇到的最大的阻力,就是藩王势力,伊王只是其中之一。
这才是于谦想要亲自前往伊藩的原因,只有伊藩的事情闹得够大,伊王受到的惩罚足够严厉,天下诸王,才能纷纷畏惧慑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