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王却先去了兵部,然后来到了他胡濙的私宅,单是这样的一个小细节,就足以让心细如发的胡濙注意到了。
待到看见于谦一脸别扭的样子,再听到镇南王说,他昨天进了宫,是天子特意让他去找于谦来做媒,胡濙理所当然的,也就将事情都串起来了。
镇南王早就说了,他的时间紧张,但是,他依旧先绕路去了兵部,请最难请的于谦,自然不是出自他的本意,而是受了天子的嘱咐。
随后他带着于谦两个人,没有奔礼部去,而是来到了胡濙的府邸,然后遣人去将胡濙唤回府中。
那自然也是因为,有些话,在衙门里头是不好说的。
镇南王那等心思通透之辈,自然没什么可让胡濙提点的,那么,要提点的,自然是某个不开窍的兵部尚书。
至于提点的内容,胡濙也不用多想,天子既然找他,那么自然是希望让他帮于谦进一步认清身份和局势。
于谦是个外柔内刚的人,在即将掀起整饬军屯这场风暴之前,他这种刚硬的性格,必须要加以调和。
毋庸置疑,在明哲保身这方面,没有人比胡老大人更有发言权。
这一点,胡濙对自己的认知非常准确。
但是,这委实不是一个好干的差事。
就像现在……
“大宗伯此言差矣,这江山自然是天子的江山,但也是天下万民的江山,身为大明臣子,岂可不为大明尽力,将朝局尽付于君上一人,带来的后果还不够严重吗?”
于谦紧紧的皱着眉头,显然,对于胡濙的这番话不怎么认同。
然而胡濙听了他这几句话,差点气的血压都上来了。
于谦啊于谦,不愧是你,真的是啥话都敢说!
果然,他料的不错,跟于谦讨论这种话题,就是自找折寿!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胡老大人端起茶杯灌了一口,他这下总算是明白了,为啥这些话陛下自己不说,非要拐弯抹角的暗示他来说了。
于谦的这番话,在他面前说了,也就罢了,但是真要是在天子面前说了,那场面可就没法想象了。
联想起去年,好像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于谦因冒犯天子而被禁足在府。
虽然当时胡濙不在,但是,看着于谦这副能噎死人的态度,他觉得自己能明白天子当时的心情了。
冷静,冷静……
长长的呼了口气,胡濙总算是压下了心绪。
好好的想了想,他决定换个方式,问道。
“已经过去的事,老夫不同你辩,你也莫要再提。”
“既然你说要为大明尽力,那老夫问你,当初天子夺你提督大臣之职,你为何不据理力争?”
“或者,你若愿意,明日老夫就上本,举荐你重掌京营,如何?”
这明显是带着气性的话,但是,于谦却忽然沉默下来。
是啊,为何呢?
于谦也在问自己,答案其实不必犹疑,早在心中。
因为,于廷益,到底不是圣人,有私心,会惊惧,会软弱,也同样,会希望自己能有光明的仕途,能有身后清名,能名垂千古。
不愿提督京营,是因为他深恐自己权势太重,引起天子的不安。
尽管他在看到边境糜烂之时,就已经决定将兵部握在手中,做一个朝臣们心中的“权臣”。
但是,这和直接手握兵权是两个概念。
兵部哪怕成了铁桶一般,只要和京营仍是两个系统,不直接提督京营,那么,他和真正的“权臣”就始终隔着一步。
说是掩耳盗铃也罢,说是分寸拿捏也好,这一步,是如今的于谦,绝不肯跨出去的。
“哼……”
上首一声冷哼,于谦抬头,便看到胡濙面带愠色,淡淡的道。
“怎么,不说话了?”
“于廷益,于少保,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