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力量,这股力量贯透他的全身,让杜宁方才的紧张感尽皆消散。
此刻的杜宁,只感觉到心中无比平静,并没有太多的想法。
但是,直到许多年后,他再次回忆起这场奏对时,才恍然发觉,此时此刻的这次对话,对于他一生的重要性。
朱祁钰自然也听得出,此刻杜宁的真诚。
不过,这种真诚他见过许多,此时此刻的真诚或许不假,但是,能够一以贯之,才是真的难得。
因此,他相对而言,反应倒是平淡的多,摆了摆手,道。
“杜卿不必行此大礼,平身吧!”
说着话,朱祁钰笑了笑,半开玩笑道。
“道理说的再多,总归还是要解决问题的,所以,杜卿除了刚刚所说的这些,可还有其他的想法?”
杜宁恭谨的站起身来,也慢慢的从刚刚的情绪当中恢复过来,理了理思路,继续道。
“陛下明鉴,对诸王动之以情,是
“但是,只有如此,必然不够,所以,再接下来,便是晓之以理。”
朱祁钰眉头皱了皱,却没有说话。
杜宁显然也察觉到了天子的变化,于是,继续解释道。
“陛下明鉴,人皆逐利,诸王之所以不肯配合朝廷大政,无非是觉得将田亩献于朝廷,有损利益而已。”
“但是,即便不谈国家社稷之利,单从诸王自己来说,其实如今将田亩账册献出,才是对他们最有利的。”
这倒是有点意思。
朱祁钰往前俯了俯身子,问道。
“如何说?”
杜宁道:“整饬军屯一事,陛下心智之坚,朝廷上下皆知,此事若不你尽善,势必不会结束。”
“陛下仁慈,为保地方安定,不欲大起干戈,如今尚令户部赎买各府呈报之田地。”
“此刻如实呈报,虽失田亩,却可得圣心,亦可有一笔不菲的补偿,足够诸王挥霍。”
“但是,如若诸王执意不肯,反而对抗朝廷的话,那么,伊王,襄王,便是前车之鉴!”
如今这两位藩王可算是难兄难弟。
都被禁足在了十王府,而且,是不知道期限的那种。
“除此之外,臣听闻于少保已到河南府,
“原为佃农耕种者,在官府登记造册,仍旧耕种,按官田税赋缴纳,短短数日,便已清查出上千顷隐匿田土。”
“手段雷霆,干脆果决,臣相信,这只会是开始,而不是结束。”
“诸王若执意不听劝阻,臣便当效仿于少保,亲临田间,一亩亩田地逐个清丈收回。”
杜宁这番话说的斩钉截铁,显然,是做好了得罪人的打算。
不过,面对杜宁的这番表态,朱祁钰却摇了摇头,笑道。
“看来,杜卿是打算当一次强项令。”
“但是,朕得要说一句,杜卿,伱猜错了,凭朕对于谦的了解,他在河南府如此雷霆果决,但是,在其他地方,却未必会如此强硬。”
啊这……
杜宁眨了眨眼睛,脑子有些没转过来。
不过这个时候,朱祁钰显然也没有要跟他打哑谜的意思,叹了口气,便开口道。
“于谦之所以在河南府行事如此果断,的确是为了给诸王震慑,这一点没错,但是,所谓刚不可久,柔不可守,若是一味强硬,只会引起诸王的反弹。”
“所以,这种手段绝不可能用在所有藩王的身上,之所以在河南府用,很重要的一点,那就是伊王如今并不在河南府,所以,无论于谦怎么大刀阔斧,都可以推行的下去。”
“但是,其他的地方却不行!”
“朕且问你,若诸王并不与官府硬碰硬,你入田地清丈时,他便让你清丈,你换一处地方时,他便派人将地再抢回来,你又如何做?”
这话一出,杜宁一愣,不由变得有些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