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一般的眼睛,充盈着不达目的绝不回头的决绝和浑然不惧的坚毅——
让荔知暗痛不已。
一场除夕宫宴,落下血的帷幕。
谢慎从留在侧殿陪伴刚刚失子的鹿婕妤,而荔知则配合大理寺和刑部的调查,调动相关的涉事宫人一一进行讯问。
主审的是谢兰胥和刑部尚书,荔知作为宫正司宫正,在大理寺卿和刑部尚书面前,也不过是官大一点的宫女罢了,注定只能作为陪衬。
鹿窈将她摒弃在计划外,或许是不想她担心,或许是害怕她阻拦——事已至此,再纠结前情已经没有意义了。
重要的是鹿窈既然已经做出了牺牲,那么计划就不允许失败。
整场晚宴,鹿窈有机会对西施乳下毒的时候,只有西施乳到了御桌之后。
可那时候所有人都在关注她,她如何做到将毒神不知鬼不觉地下到西施乳中?
荔知心不在焉地旁听着大理寺和刑部的审讯,电光石火间,豁然开朗。
是汤匙!
是鹿窈自己的汤匙。
她将毒下到自己的汤匙上,在食用西施乳的时候,无声无息地将毒下到了西施乳中。
“尘埃落定后,送我回家。”
鹿窈微弱但坚定的声音回荡在荔知耳中。
她不能让鹿窈的牺牲白费。
“敬王势大,权倾朝野。这些人都惧于敬王的淫威,若不用刑,怎会口吐真言?”荔知说。
荔知突然的发言让谢兰胥和刑部尚书都朝她看了过来。
谢兰胥,名义上的凤王党。
刑部尚书,众所周知的凤王党。
唯有在场的高善,立场模糊,一向是帝王的腹心。
正是因为忌惮高善,所以刑部尚书到此都没有“审”出什么。若是回去被参一个居心不良,屈打成招,那就乌纱帽不保了。
“这……他们都是证人,又非嫌犯,怕不好吧?”刑部尚书装模作样地苦恼着,眼睛余光悄悄瞥向高善。
“审了一夜,确实没有收获。”谢兰胥加了把火,“高公公如何看?”
牢房的阴影之中,穿着深色内侍官服的高善几乎隐身。
半晌的沉默后,阴影里传来了高善阴沉而冰冷的声音。
“他们不说点什么,张大人又怎会知道,证人之中没有嫌犯?”
四人达成共识,在审问中加入严刑。
荔知知道,敬王并非是下毒之人,所以必须要赶造出一个口供,将疑点严丝无缝地嵌合在敬王身上。
疑罪从无,但当今皇帝,并非一个宽宏之人。
疑点,足以获罪。
天明的时分,事情终于有了进展。
在严讯逼供下,有人承认看见献菜前谢敬檀神色紧张,反复查看菜肴状态。
只这一条足以,这一条暧昧的证言,和其他证言一起,整理成卷送入紫微宫中。
没有证据证明谢敬檀下了毒,也没有证据证明谢敬檀没有下毒。
荔知和谢兰胥走出宫正司牢狱的时候,天光微曦,黑暗仍从四面八方包围着它,微弱的光明好像随时都会被吞噬一般。
他们都知道结果会是如何。
……
七夕宫宴的第二日,傍晚逐渐熄灭。
黑暗卷土重来,渐渐笼罩霞色的天空。
宫中抑压,每一个人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紫微宫中,谢慎从看了大理寺和刑部共同交上来的卷宗之后就再也没看第二遍。他垂钓作画、与宫女嬉戏,想要忘掉桌案上的一团乱麻。
父子亲情和皇家疑心交替占据着他的心灵高点。
敬王这个儿子,他是知道的。就在七夕宫宴之前,他还以为自己是知道的。敬王虽然野心勃勃,但也没胆子做下大逆不道的事情,老大死后,他扶持敬王上位,一是为了给凤王做磨刀石,二则是为了制衡凤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