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眠。
这是属于梦境的时间。
招待客人并非完全用来敷衍面具的托词,草野朔在今天晚上,的确有需要见面的人——将景浦参平干脆地交给公安,并不意味着他不需要审讯。
只不过,比起与公安共享信息,他为什么不选择对自己更方便的手段?
而且在此之前,还能先从宫野明美那里了解些线索,以便确定提问的方向。
将武器放在枕边,他很快陷入迷蒙的梦境。
如对方所承诺的,面具并没有来打扰他,他站在虚空中交错的锁链之上,俯瞰着自己孤独的领土。
这里不像面具的卡尔克萨,没有灰白的阳光,也没有那些行尸走肉的假人。
也不像深潜者的雅哈斯雷,堆积着深海的宝藏,附着着磷石的柱子,与闪闪发光的各色扭曲的珊瑚。
这里有什么?
高台上漂浮着铭刻旧神印记的书本,天空之下,则是无数阴影组成的黑色锁链。
它们在草野朔脚下微微翕动,仿佛拥有生命的活物,链接着不知在何处的鲜活核心。
梦境中无需遮掩,那双金色的眼睛看向模糊的边界,锁链无声滑动,将他送往遥远的另一个彼岸。
“没有什么具体的操作,你只需要凭借你的……直觉。”对于如何前往目的地,面具曾这样说,“记住你的目标,然后,找到他,就是这样。”
听的时候虽然一头雾水,但等真正寻找起来,草野朔发现,的确就如面具所说。
没有任何可以描述出来的具体步骤,只是记住目标,然后,找到他。
……不对。
草野朔看向脚下那团混沌,景浦参平的气息就在下方,但此处却并非他本人的梦境……
此刻,他身处别人的梦中。
谁率先抢了他的目标?
他从锁链上高高跃下,穿过无形的边界,轻盈地落在地面——不是模糊的黑暗,也不是虚无的时空,而是坚实的水泥地面。
然后抬起头,看向视野中央的两人。
景浦参平不再披着那层可怖的皮,梦里的他似乎年轻了几岁,于是那张脸也恢复了正常,看起来颇有学者儒雅的风度。
如果在下一秒,他没有举起身旁的手杖,猛地刺入面前那人身体的话。
那是个拥有黑色长发的年轻女人。
手杖刺入她的腹部,鲜血争先恐后地喷涌而出,染红了洁白的连衣长裙。
“时隔七年,你为什么还会再出现?”他听到景浦参平说,用假作平静的语调,“我以为,我已经打败了曾经懦弱的幻想才对。”
“你已经阻止了我一次,别想再阻止我第二次。”
女人没有回答,她向后仰倒在冰冷的地面,黑色的长发开出一朵恣意绽放的花。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转过头,那双因痛楚睁大的碧绿眼眸中,映出了草野朔的身形。
随后,迅速暗淡下去。
四周清晰的场景在此刻炸裂,显露出一团混沌的虚空。
“我成功了!”景浦参平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我——”
“景浦先生。”
像是被忽然掐住了脖子,对方原本狂喜的叫嚷戛然而止。
“看来我来得正是时候。”草野朔笑着说,“既没打扰你招待上一位访客,也不耽误我自己的事。”
在他身后,两道泛着冰冷辉光的黑色锁链,蓄势待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