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她憧憬笑着,说要回去和父母说:“我有我自己的事业,我会遇上真正懂我的人。”
死亡名单的第五十七人,他和当年的师娘一样,是一个实习生。选博导时有很多人拒绝了他,原因是因为他是个贱民,他说他参与了这样伟大的科研项目,等回到学校的时候,导师们一定会争着抢着选他。
第一百六十三人……
第二百零九人……
第三百四十六人……
这些人明明已经逝去多年了,可是当看见他们的眼睛时,师娘还是瞬间就将这些人的脸与名字对上了号。他们就像是一个融洽的大班级一般,曾几何时为了同样的理想而奋斗,曾几何时为了报表而争执。
记得那天山区下了很大的一场雨,雨水囤积成一个又一个的小水洼,水洼上又铺满了冰雪,稍不留神人就会一脚踏进水洼。鞋子一浸到水中,立即就会凝结出一层厚厚的冰霜,将他们的脚底冻到毫无知觉。
那天所有人都情绪都极其糟糕,断水断电又没有信号,还冷到发抖。那一天他们出行取材,爆发了一场前所未有的争执,副队从来没有那么生气过,指着他们的鼻子将他们臭骂了一顿,然后抬出了研究队的固定节目——手拉着手,说出对方的三个优点。
师娘支支吾吾,怨怼烦闷,勉勉强强憋出了对方的三个优点。与她争执的正是老师,同样也面色青/白,怨声载道憋出了她的三个优点。
“你也就那样吧,大体还行。”
“你不夸我我都不知道我有这些优点。”
师娘失笑,老师看见她笑了,便也忍不住笑了。吵架的时候如果笑出来,那气势顿时就垮了,师娘转头看向周围,其余研究员们竟然也是手拉手,说着说着就笑了出来,又憋红了一张脸说“我没笑”。
慢慢的,研究队里此起彼伏响起笑声,一开始十分微弱。可是笑声似乎是会传染的,它变得越来越大,同僚们互相指着对方,捧腹大笑,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只是觉得连日的烦闷一扫而空。
这些画面像是走马灯一般,从师娘的脑海里一一翻过篇章。热闹的篝火晚会再也不会有了,师娘转头,对梅思雨说:“我和你爸一直以来,想法都太偏激了。我们想着,如果副队能做人流手术的话,副队就能活下来,我们甚至还想要强逼她做手术。”
“……”
师娘苦笑着摇头,悔恨说:“副队的理念总是领先于我们,直到现在我才发现,我和你爸大错特错。你爸应该也很后悔,差点就酿成大错。你……你出去以后,替我们和副队的孩子说一声,对不起——已死之人,竟然还给他添了堵,希望他可以原谅我们。”
梅思雨慌到六神无主,“你们为什么不自己去和简云台说?你要干什么?”
师娘说:“神之通行告诉我们,许愿是为了寻求未来的另一种可能性。我和你爸没能找出这种可能性,但我们似乎……误打误撞地找到了过去的另一种可能性。”
她转过头,看向一个又一个英勇就义的同僚们,颤动的眸光变得逐渐坚定了起来,说:“当年我们没有和他们并肩作战,这次,我们选择与他们共进退!”
即便未来不会有任何改变,即便他们微小的如同一颗沙砾。
他们也要与同僚们共进退。
说罢,师娘抬步就要向前走。
“等等!等等!”梅思雨紧紧抓住母亲的衣摆,她能够清楚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四面八方的喧闹几乎要将她溺毙。她咬紧牙关,红着眼睛说:“可你会死的啊……”
师娘偏头看着她,足足看了十几秒钟以后,突然扬唇笑了起来。
“不。”她释然般,十几年来第一次笑得这样得轻松,像是甩掉了一个巨大的重负,畅快道:“我和你爸,从来都没有感觉像现在这样活着。”
她转身,冲向了同僚们,背影逐渐消失在人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