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孩子嗓子干涩,终于爆发出小兽一般的嚎哭声,其中一个抬眼看他,眼泪从恨意满盈的眼中落了下来,他问:“是,你杀了我父亲?”
祁执业道:“……是。”
另一个也抬头。
祁执业头疼欲裂,看着二人脸上属于孩童的天真纯澈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痛且入骨的仇恨杀意,那杀意缓缓在二人脸上开出一道血肉莲花。
他们想杀他,正如他想杀他们的父亲。
下一个,然后继续下一个,杀,杀,杀,杀,永远停止不了的血债,永远控制不住的屠戮,永远。
“总有一日,我会报仇雪恨。”
“祁执业!!!你做了什么?!!!”
“拿下!!!将他拿下!!!”
“…………”
一片混乱之间,还有熟悉的声音:
“祁执业!祁道友啊你醒醒啊!!喂?!听不听得见我说话??”
“这是假的!这是假的!也不一定是假的但是现实中肯定不会发生!用针扎都不醒??”
“你不在这里……”
他已经分辨不出那都是谁了。只有一道女声格外聒噪,一直锲而不舍:“祁兄啊佛像啊!!你摸摸你胸!!!胸!!!明光大师哭晕在地上了啊!!”
吵死了!
迎面无数道武器袭来,还有住持在远处不可置信的眼神,祁执业垂眼,站在原地,竟是动都不想动。
胸前有什么东西正在发烫。
眼中的世界变成了一个万花筒,那人解脱的笑烙在他眼底,无法忽略,他怒,却不知因何而怒,又有些不知从何而来的悲凉,再度转瞬,眼前大殿寺庙尸体全都消失,只有一片洁净空茫。
明光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他眼前,静静看着他,白发苍苍,道:“执业啊。”
祁执业:“……”
他忽然眼角泛起红来,死死憋住了。
“执业。”明光向他走近一步,痛惜道:“我不让你和他见面,是为你好,你为什么就是不懂?”
“……我不懂。”祁执业茫道:“我不懂,但我现在好像懂了。”
明光道:“你懂什么了?”
“师父。”祁执业道:“他说他想死,他早就该死了。你知道他在说那句话时,我在想什么么?”
“我在想,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去死?!”祁执业将自己卑劣的心里话全说了出来,“为什么不早点死在那时候?随便怎么死的都好!被马踢死,被水淹死,被火烧死,被更恶的人杀了,就死在那时候不好吗!!”
明光仍是痛惜地看着他,“为什么会这般想?”
“……他早死了,就不用醒悟,就不用悔恨,就不用赎罪,就不用让我……”祁执业看向自己血迹未干的手,咬牙道:“就不用让我动手。我也可以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安慰自己,果然是恶人有恶报,他早就死了,真是大快人心啊!为什么非要等到现在,这个时候再让我——”
“再让我杀了他。”
祁执业茫然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师父,我哪里做错了吗?我哪里有错??我想不明白,为什么要让我来决定,为什么非要我来忍受……为什么?!”
空旷的洁白空间内,明光大师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大,越来越诡异,声音越来越女性化,语气也带着熟悉的蛊惑音调:“执业,有些事情,不是只可以用错不错来判断的。有时,你做也是错,不做也是错,我和你一样。师父和你一样啊。”
祁执业却全然没察觉到这般变化,道:“师父。”
“好徒弟。现在,师父问你。”明光,又或者该称她为笑面佛陀,扯开嘴角,僵硬道:“如果能重来一次,你会选怎么做?”
祁执业滞然一瞬,重复道:“如果能重来一次……”
笑面佛陀身后不再掩藏的红色枝条围绕祁执业身周,蠢蠢欲动,随时要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