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无路的野兽自喉间挤出的悲鸣。他额头贴着地面,发丝垂落遮住眼睛,忽然以头抢地,好似这样就能够分散身体上的痛苦似的。
一下又一下。木地板发出“笃笃”的哀叫。
男人的脚步走到他面前,单膝跪地,伸手垫在他额头底下制止了他伤害自己的行为,另一只手抓住青年后脑的头发向后拉扯,直到苍白脖颈扬成一条天鹅般垂死的弧线。
“忍住。”苏格兰的蓝眼与他四目相对,“你作为警察引以为豪的自制力呢。”
青年死死闭上眼,唇角下落,拒绝着、回避着,却再没有发出一声呻.吟,也没有试图逃跑一次。
“很乖。”鼓励般地,男人俯下身,将他的观察体搂进怀中,缓缓收紧双臂,几乎想要试图通过自己的力道一厢情愿地把对方身上的颤抖抚平分散,转移到自己身上,让自己能够分担对方的痛苦。
手掌在对方脑后轻轻抚摸,人类对待宠物般漫不经心的手法,苏格兰的脸上同样没有露出什么神色,仿佛真的只是监狱长对自己唯一囚徒居高临下的傲慢,不可违逆,不吝奖赏。
然而这久违的拥抱却更令他意识到,原来在他印象中战无不胜的那个人,身体如此滚烫又瘦弱,只消他一臂便能将人圈在怀中,无助地把重心寄托出来。
如果……只是如果,影山步对组织俯首的话,是不是可以改善他的处境,哪怕只是暂时之举,至少能够接出去到专业的地方治疗并且戒掉这药物……但这药就像是拴在卧底颈上的锁链一样,组织没有理由帮他获得自由。
忽然,耳边响起一道沙哑低沉的颤抖嗓音:“我还……不能死。”
苏格兰愣住。
他感觉到自己的衣服被人抓紧,好友一字一句断断续续地说道:“给……我,给我……”
苏格兰的表情瞬间消失,略微柔和下来的眼角眉梢洗去情绪,变成一片空茫大地。
抓住对方的手扯下去,他站起身,一步一步向后退。然而他的裤脚却被一只苍白手掌抓住,拖着人向前。
生病时又遇到这样的不幸,令人身体极度虚弱,似乎也摧毁了人的意志。
然而即便如此,影山步也没有任何伤害他人的举止,只是在走投无路时,终于抛下自尊,跪伏在罪犯面前,乞求那一管药物。
链条忽然绷紧,在空气里发出微小的振响。
苏格兰逃到厨房边,抬起最后一步时,影山步却忽然将手插入他脚下,然后另一只手盖在脚背上,发出痛呼。
就像是苏格兰蓄意踩住了影山步的手一样。
到了这种地步,影山步还在帮他。他脑中瞬间空白一刹,下意识想要撤回脚,却被身体控制住,进退之间反倒像是冷酷地用脚掌在手背上碾了碾。
苏格兰没有再动弹,面无表情地低下头,看到对方喘息着,如同限制了活动的野兽一样,重复地哀求着:“给我……”
苏格兰没有反应,没有表情,没有说话。他站在那里逼迫自己看着,他没有逃避的权力。
因为他是从犯。
这间房子拴住了影山步,也囚住了他,令他退无可退,只知道有绝不能失守的底线,却眼睁睁看着宝物在掌心黯淡破碎,化作飞灰。
而他什么也不能做,什么也做不到,只能看着昔日那堂堂正正的好友弯下脊梁恳求于他。
忽然,影山步用力拉扯他的裤脚,于是苏格兰弯下腰,看到青年勉力仰起头,以气音说道:“给、我……”
‘诸伏。’
那个不甚明显,仿佛只是无力蠕动唇瓣似的口型,令诸伏景光一下子读懂。
这像是最后一根稻草,瞬间将诸伏景光彻底击溃。
宛若有人将恶毒的诅咒灌入他的脊椎,令他无法弯曲脊梁,生生承受了每一秒细致入微的痛苦,只要向现实屈服就会被折断骨头,刺穿肺腑。
喉咙传来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