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看到一对巨大的、恒星般的眼睛。
赫尔克里有些惊异于自己竟然没有第一时间看到它们,或者说,居然没有第一时间看到这双眼睛的主体,因为它实在是太高也太大了。
它青绿色的额头比矗立在地平线上的山还高,被苔藓与不明分泌物包裹的腰腿比海还要宽广,眼睛就如同两门通往异时空的隧道,瞳仁在眼眶中缓缓下移时,宛如星体坠落。
赫尔克里体内血液不可控地加速流动,感到一阵窒息和眩晕。他并没有巨物恐惧症,可是这个……这个,这个什么东西……挡住了一半天空,几乎让人以为它会产生黑洞般的引力,就连周围扭曲的光线和四处纷飞的碎屑都像被这股沉重的力量干扰了运行方向。
又过了几秒钟,赫尔克里恍惚地反应过来:
那是放大了不知道多少倍的自由女神像。
死物诞生了活物的灵性,又缺乏智慧生物应有的人性,所以当那双眼睛看过来时,只会让被俯瞰者感到恐惧。
人与神像隔着一座城市的距离安静对望。神像没有眼皮,赫尔克里也不敢眨眼,有种只有闭上眼睛再睁开,神像就会贴近到自己脸上的错觉。冷汗顺着他的后颈流淌下来,他出神地注意到,女神面颊上的一块残破的凹陷都比他整个人要大。
不知过去多久,赫尔克里凭借着强大的意志力才勉强挣脱巨物带来的魔性的吸引力,用力低下头看着‘纽约市’的地面。
这座城市的道路倒仍保持现实中四通八达的样貌,红绿灯一秒钟一下、有节奏地切换着,如果不是柏油路和楼房全都散发着蓝光,看着倒有些圣诞节气氛……就怪了!谁家圣诞节这么阴森啊!亚当斯吗?
耳边就在这时传来隆隆的打雷似的声响。赫尔克里不敢抬头又控制不住自己,脖颈一点点卡顿着后仰,直到看到自由女神像那迤逦在地的绿色长袍。
他强迫自己的目光定在那不动,发现神像正在缓慢地旋转向另一个方向,刚才传入耳中的就是底座与地面摩擦发出的声响。而在神像转动时,赫尔克里能感觉到,它的目光始终盯着他的头顶,冰冷如利刃。
纽约真是……没有哥谭热情。
赫尔克里靠着胡思乱想转移注意,免得一时理性蒸发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他的大脑这会差不多停摆,以至于过了十几秒钟才意识到自由女神像好像面朝一个方向不动了。
道路中央的一个红绿灯加快闪烁,片刻后红灯上站立不动的人像发生改变,成为鲜红的指向上方的箭头。
抬头。
赫尔克里理解了。他紧张地磨了磨牙,紧握着窗框下定决心,一下子往上看去。神像金属的瞳仁转了一转,移向火炬指向的前方。
赫尔克里头痛欲裂地记住了那个方向。
下一秒,他被踢出这个世界,回到黑暗的镜面空间。赫尔克里就像睡觉时被噩梦警醒,倒抽了一口凉气,愣了半秒钟后立刻反应过来:机械之心的运行时间还没到极限,是纽约单方面把他给“踢下线”了。
所以他回到的不是现实,而是机械之心构建的中间地带。在这里,赫尔克里的状态保持恒定,身体不会受到理智值降低的影响。
可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赫尔克里能感觉到脚下有水。他走在水平面上,脚步经过的地方荡起涟漪。远处黑暗的无边无际,仿佛永远都触碰不到尽头。他跺了跺脚,发现水面非常结实,好似底下固定着一面空气墙。
他又尝试选择一个方向跑步前进,在心里掐算着时间,十几秒钟过去,周围依然保持原样,他就如同在原地踏步——不是没有这种可能,由于人类身体的不对称性,闭着眼睛的走路的人走着走着往往会偏向一个方向,最终回到接近原点的位置。
在无法辨别方向的情况下,赫尔克里现在和闭着眼睛没有什么区别。
身上也没有能用的东西。机械之心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