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人们想象中要夸张的是, 赫尔克里与阿耳戈斯之间的对抗持续有将近40年,只在最近的十多年里获得了广义上的自由。前面这段时间不仅漫长到让人看不到希望,而且大多数时候阿耳戈斯都占据上风。他掌握着星球的核心资源和权力,想要战胜他、甚至让他另眼相待都极其困难。
赫尔克里采取的方式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一句话, 打不过就加入。只要你展现出足够的利用价值和不可替代性, 像阿耳戈斯这样利益至上的人就不会头脑发昏地突然决定将你干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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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想为你准备一个盛大的欢迎仪式。”
第一天发现赫尔克里存在的那个晚上, 阿耳戈斯并未回到公司总部。他外表差不多有三十多岁,顶着一头罕见的白发,身上披着一件简单的古希腊式束腰外衣,从背影看像个老人,你只有从他来回踱步的动作中才能体会到澎湃的力量感。这时的仿生学技术已经非常优秀了, 他说话时面部肌肉在抽搐, 显现出主人难以自控的激动之情。
“可惜现在不是时候,你对我们的世界知之甚少。我注意到这些天里你做了一些有趣的伪装, 这说明你是有自我意识的,是吗?你能否听见我对你说的话?没有耳朵应该不是问题,你的‘身体’上保留着柯蒂氏器, 它内部的毛细胞会将营养仓里的液体波动转换为神经信号, 最后传导到你的听觉中枢。你也不缺少光感受器细胞,甚至要比普通人类更发达, 理论上我们是能够沟通的,尽管如此——”
他停顿了一下, 说道:“我并不期待于你能够理解我。你只要做你该做的事就行了。”
理论上他是没要必要来这一趟的。
地球、尤其是美国的政治格局正在重组,阿耳戈斯有太多工作要做,哪怕他的本体不需要休息也得迁就流程中的其他人类。于赫尔克里面前浪费的每分每秒在近在咫尺的末日面前都显得极为宝贵, 然而阿耳戈斯无法摆脱达成心愿的诱惑, 他在这间小教堂里逗留了一段时间, 还反常地讲了很多话。
他原本并不期望得到回应。
结果话音刚落,他面前营养仓忽然开始震动起来。一些由细胞活动引发的电气性摆动触发了对脑电波极其敏感的液体的波动,接着又带动了器皿的外壳和基座。它反馈出来是高频超声波,被阿耳戈斯的耳道接收器捕捉后翻译成电信号,就成为了人们能够看懂的对话:
“我可以帮助你,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阿耳戈斯表情微变。
一段语法用词复杂、逻辑清晰、彬彬有礼的书面语紧随而来:“理解建立在相互交流的基础上。我注意到你拥有这间教堂,而且正在为难以解决的困境所烦恼。也许你不信神,但我此时比主的牧羊人更坦诚以待,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试着向我描述出你的诉求呢?”
阿耳戈斯不为所动,反而嘲弄地说:“你以为能够讲话能使你显得更明智吗?如果你诞生后做的第一件事是迫不及待地与人沟通,我会以为你玷污了你现在唯一拥有的器官。”
“而你惮于开口,正说明你对眼前的航路一无所知。我只需看一眼便能了解你的全部,你的粗暴和□□招致了你的浅薄。你本来能说服人们全身心地投入到你追求的伟大事业中,或向他们证明你掌握着真理,你本该热爱一种信条,然后再利用这信条塑造狂热。”
那声音慢条斯理地说,
“可是你没有。至少在我面前,你心中充满了疑虑,宁愿闭嘴也要免得舌头犯错。克里斯托弗·哥伦布与你一样是个冒险家……幸运的是他无论朝哪个方向走,都能回到返程路上,因为地球上的航线是个圆环。可是对你来说恰恰相反,你的未来黑暗、扭曲、不可改变、有去无回,以至于每条假设的路线都近似空想。”
阿耳戈斯冷冷说道:“那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