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男子回首,视线落在她身上。他未发一言,就这样让她立着,僵硬地屈膝行礼。
“皇后自被禁足起,有三个月不曾露面了吧。”
男子声线沙哑,掩不住的虚弱,犹如沙砾磨过地面发出的沙沙声。
危吟眉俯下眼,余光只瞥见帝王衣袍的一角,轻声道:“是。”
帝王身子微倾,身上的气息幽幽拂来,是一种苦涩的草药味。
“在椒房殿的日子,可曾为自己犯下的过错忏悔?”
“臣妾未曾忏悔,不知何罪之有。”
她依旧盈盈作礼,自是一股柔顺婉柔的姿态,仿佛不曾忤逆圣意,然而口中吐出的话,却昭示了对皇帝责罚的不满。
“皇后娘娘……”叶婕妤的声音从一旁插进来。
可还没说话,就被皇帝给打断,“先下去,朕有一些话单独与皇后说。”
叶婕妤一愣,讪讪然做了个礼,慢慢退出去。
待人走后,谢启开口:“平身吧,到朕身边来,朕有些话与你说。”
危吟眉轻眨了眨眼,直起腰,走过去。
“近些日子来,你受到了不少委屈与污蔑,此事朕都知道,可以为你做主。”
危吟眉垂覆的眼睫,终是缓缓抬起,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男子秀丽的面容。
少帝生得极其白皙,面容秀致,是天生的一副好皮囊。
他白皙瘦削的手伸出,搭上危吟眉的肩,道:“你在禁足的日子里,外面发生了很多事,你还不知道自己的母亲病重一事吧?”
“臣妾的母亲?”
“是,岳母身子一向不好,近来病情又加重了,朕一听说此事,便差了太医去了危家探望,眼下病况算是稳住了。”
在这话说完后,谢启静静看着她,仿佛是在等她的回应。
危吟眉知道皇帝在等什么,躬身在他面前的水磨砖地上跪下,裙摆若盛放的昙花绽放铺在身后。
她头轻轻触地,长袖拢起若水流,“臣妾谢陛下。”
谢启颔首:“只不过岳母的病还需要参汤补药日日吊着,其中有一味药,名叫祁山的虫草,珍贵罕见,太医说,此药不能断。”
他意有所指:“皇后说,朕帮了你这么大的忙,你是不是该做些什么,来报答朕?”
危吟眉听出皇帝有话在等着自己,顺势问道:“陛下想要臣妾做什么?”
面前伸出一只男子的手,挑起了危吟眉的下巴,令她和他对视。
他的手触上她的面颊,眸色深沉:“朕的皇后,生得何其的貌美,朕初见时惊鸿一面,便对皇后倾心,只不过每每想到你是七叔的女人,朕便始终心里过不去那道坎。”
他说得极其缓慢,冰冷指尖沿着危吟眉的下巴轻挑,让女郎的眼睫不住地颤抖。
谢启压低身子,靠过来,轻声道了一句。
“七叔回来了,去见见他吗?”
危吟眉的神色有一刻恍惚,呢喃道:“摄政王?”
谢启点头:“是啊,你旧日的情人,你们不是青梅竹马吗?他回来你应当极其高兴。”
谢启仿佛是在说着玩笑一般:“你去找摄政王,和他说话,叙叙旧。”
他观察着危吟眉的神色,连她眉目间细小的变化都不放过。
“去探探他对你是不是还有旧情,去勾引摄政王,帮朕套出一些事。”
寥寥的几句话,不多,却足以在危吟眉心中掀起巨大的波澜。
“勾引”二字一出,危吟眉当即摇头,鬓边的金步摇晃,上面镶嵌的红色宝石飞溅打在脸上,生生打出了一道红痕。
她唤他“陛下”,澄澈发红的眼底,似乎要涌出血色。
可她的声线软绵,袅袅柔柔,哪怕与人对峙起来,也没有一点气势。
她这种嗓音放在那些娇俏可人的女郎身上没有不妥,但放在一国皇后的身上,便哪都显得不够端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