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方:“宣,车骑大将军危月入殿觐见。”
一重一重声音,若涟漪从内向外散开:“宣车骑大将军危月觐见——”
车骑大将军,危月。
少帝脸色发白,浑身都在发抖,危月这个名字,如石子砸进水面,在他心里激起了巨大的回声。
那是此前一直藏在危家的遗孤!他三皇叔的孩子!
谢灼已经走到他身后,修长冷白的手,搭上了他的肩膀,如一把长剑悬在他颈侧。
少帝的身子因为过度害怕,一下停止了颤抖。
他知晓,自己从被夺去圣旨的那一刻,便丧失了主动权。
满堂目光皆聚向殿门,大殿的门向两侧敞开,灯笼投下明亮的光影。
伴随着剑碰盔甲之声,一道脚步声近了。
众人屏气凝神,良久那人终于出现在视界之中。
来人银甲雪亮,长眉挺鼻薄唇,卓拔不凡,端是丰神俊朗。这一地平常路,被他走出了几分惊心动魄来!
少年人从外走来,最后停于玉阶之下。
危吟眉目睹着弟弟的出现,下意识想要起身。
但见危月搁下长剑,躬身下跪,声音震彻大殿:“臣车骑将军危月,见过陛下!”
谢启瞳孔一缩,不记得自己何时封过他车骑大将军。
谢灼道:“危家世代保家卫国,危父早年征战沙场,抵御北疆三国入侵,牺牲在北国战场上,如今危月接过父亲的衣钵,立下赫赫战功,孤封他为车骑大将军。可陛下要却要危家的女郎送去和亲,这样岂非寒天下将士之心?”
“陛下对得起自己做的这个位子吗?”
谢灼声音冰冷又残酷。
“危月,陛下又喝醉了,你来帮他醒醒酒。”
少年人道了一声“好”,握起长剑站起来。当他缓缓从下方走来,拔剑出鞘,秋水一般剑光倒映他一双凤目。
少帝对上了来人那锐利的双眸。那炽热如高阳的目光,从他眼底散射出,竟叫人不敢与之对视。
“陛下,你该醒醒了。”
这便是谢灼亲手教出来的学生,从神态到动作,再到举手投足间的锋芒,像极了他少年时的模样。
长剑完全出鞘,危月双手握住剑柄,直接挥向朝少帝,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少帝张大口鼻,厉声呵斥,刹那间满脑子空白。
伴随众人的惊呼声,有什么东西啷当落地,少帝惊惧过度,身体僵硬成一线。
谢灼搭在他后颈的手,犹如带着鳞片的毒蛇蜿蜒游走,若非这一僵硬的感觉,谢启绝对怀疑自己头颅已经落地。
他回过神来,抬起颤抖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颈。
头颅还在,掉在地上的是他的发冠。
今日是他的弱冠之日,成人之日,可他象征天子威严的发冠却被人砍落在地,这与砍下他的头颅基本无异。
这是对他帝王之尊的蔑视。
可谢启哪有心思在乎这个,心里的愤怒已经彻底熄灭,取而代之的只有对死亡的恐惧。
他看着危月唇角轻轻一勾,像是他开口,又像是少年时的谢灼对他开口:“陛下,你醒了吗?”
少帝不敢吭声。
至此大殿,寂静无声。
谢灼朝下方使臣开口:“还请回去敬告可汗,莫要打我大祁女人的主意。”
“散席吧。”
少帝的弱冠寿宴出了这样大的乱子,众臣也不敢再在殿内待下去,匆匆忙忙就离开了。
一场宴席闹哄哄地散了,宴席上少帝旧疾复发,惊惧过度,被送回行宫。
漆黑的夜幕之上,汇聚了一团浓稠的乌云。
雨水从乌云中落下,起初是春雨如织,很快就化成了泼瓢大雨,噼里啪啦砸在廊前台阶之上。
宴席散后,危月握着宝剑从宴客大殿走出,便见廊下立着一道挺拔的背影,衣袂被风吹得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