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行这斩首命令的士卒也真如乔琰所吩咐的那样,手捧人头朝着冀县城头的方向送去。
虽然夜色模糊了这些场景画面造成的冲击力,却也无疑因为人在黑暗中的想象更甚,而加重了恐惧。
人群之中的一个赵姓年轻人原本和妻子背对背而坐,以便在这种被捆缚的状态下可以让两人彼此双手交握,但在这种屠刀起落的恐吓面前,他下意识地将手收拢的力道加重了几分。
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些失态,他连忙给妻子道了个歉,又道:“是我连累你了。”
他的妻子并不出自汉阳四姓,只是因为为防抓人出现漏网之鱼,才一并带来了。
乔琰深知在凉州地界上斩草除根的必要性。
光和二年酒泉郡的一个案例便足以证明这一点。
酒泉赵君安和当地的豪强李寿结怨,被其杀害。赵君安的三个儿子陆续在瘟疫中死去,只剩下了一个女儿,可也正是在李寿庆贺于赵家无人的情况下,赵君安的这个女儿赵娥将李寿给当街砍死,而后坦然前去州府领罪。
这倒不是说乔琰要把自己比作那胡作非为的李寿,只是凭借着凉州人的战斗力,难保不会出现个为夫报仇的情况。
那就不必留情了。
方才诛杀这些与董卓势力联系之人的时候,他们的亲眷也并未被漏下。
正是这种连坐的情况,让赵昂心中煎熬不已。
他死了无妨,可他才成婚不久的妻子还有身孕,只怕也无法活命。
“你慌什么!”从背后传来的声音虽在此刻见不到面容,却也听得出其中的稳重坚决之意,也无端让赵昂心中一定。又听他的妻子王异问道:“你是给董卓写过信?”①
“……那没有。”赵昂虽然在同辈之中有些才华,但到底还很年轻,至多也就是从家族中多获得了一些资源而已,实在不可能去跟董卓扯上关系。
王异又问:“你是干过什么侵占田地、仗势欺人的事情了?”
赵昂连忙摇头:“我有没有干过这种事你都知道的。”
他向来自律守礼,只想着尽快能被保举出个孝廉,哪里会做这样的恶事。
王异说道:“那不就得了。若是这并州牧在此时不管不顾地将你这样的都给连坐处死,她将再无在凉州招募到贤才的可能。杀通敌者乃是为国尽忠,杀欺辱黔首者那是为民取义,便是其中有你长辈亲眷,你想报仇也师出无名。但她不能杀你。”②
“你唯一需要担心的也只有一件事,今日之后,汉阳四姓必定分崩离析。以乔并州口吻,她丝毫不怵迎战董卓,甚至可能直接进取长安,偏偏汉阳四姓还与董卓之间有所牵连,死了也是白死。”
“今日……今日被杀之人所结仇怨也不会因其身死而烟消云散,可能还会被旧日仇家清算。你怕不怕此事?”
赵昂还未来得及回答,已听到自前方传来的敕令。
乔琰下令,将滥占田地之人也拖出去砍了。
这其实还不够格斩首,可当她有那句斩首示众的宣告后,此刻根本无人敢阻拦,也无人有这个阻拦的本事。
这与妻子所说的是一致的。
他心中一瞬间闪过了无数想法,在最后回道:“不怕。”
“赵氏垮台,我还有才学傍身,若当真无处可去,不如做第一个投靠乔并州的赵氏族人,以求家族还有复兴机会。”
“便是要散尽家财,过艰难困苦日子,料来有汉阳四姓教训在前,总能有几亩田地傍身,不至被人侵占。”
赵昂越说也越是平静,“我们还不至于落到走投无路的境地。”
王异并未回答他的这句话,只是回握住了丈夫的手。
在这等生死一线的危难中,她也未尝没有恐慌,好在她并未看错自己的夫婿。
他也是个明白人。
两人达成了一致的认知,又听得这第二轮的杀戮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