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鹿皮小靴,这一殿的旧物都一一在他面前湮灭。
他伸手去抓,只在掌心下留下了一抹灰。
王妄忽然觉得有些难过,好像什么他宝贝了很久的东西不见了,他沿着殿里走了一圈,最后看向了书房,福寿殿被阵法保护的就这三个地方,寝殿、储存旧物的偏殿,还有就是书房。
书房里堆着许多书,它们见不得光,就算王妄动作很快了,它们还是在消失,它们还在的意义就好像是等着一个人回来。
王妄不死心的书房里乱翻,最后在书桌的暗格里发现了一沓小像,里面是个男孩的小像,蹲床角的、背书的,接连十一年,孩童、少年、青年。
栩栩如生,幽默趣然。
如果那处偏殿记得是一个人前半生,那这些小像就是另一个人的前半生。
从孩提到少年再到青年。
王妄抓着这些小像,忽然感到了难以言喻的悲痛,这是他、这是他,这是有人画的他,他想把这些小像留下,但就像他挽留那鹿皮小靴一样,他掌心只是多了一道黑灰。
他抓不住,他留不下来。
王妄在原地站了良久,他很不想去那寝殿,又很想去……他最后还是迈了进去。
……
王妄听了一万零一声孤不悔。
……
王妄其实是听了一万零一声孤悔了,他说着不悔其实是悔了,年轻的天子跪地疯癫,瓷白的脸、眉心鲜红的朱砂,那张圣洁似仙的脸庞发丝尽散,最后带着傀儡离去:“陈幺、陈幺。”
他声嘶力竭,“你去哪?别走、别走啊。”
他是谁?
他背后白骨是谁?
王妄终于知道了,堪比天人的相师这会连走路都踉跄:“你好容易才能……”他抓不到、他碰不到,“才能活下去的。”
他抱头痛哭,面目狰狞,“啊啊、啊啊啊!”
“别啊。”
“不要,我不!”
一切都串连了起来。
百年前,陈幺悔了。
百年前,陈幺带他走了。
百年前,陈幺成功了。
百年前,陈幺死在了他眼前。
百年前,陈幺的尸体的腐烂在他眼前。
百年前……他还朝自己伸手……想要他抱他……
“啊啊啊、啊啊啊啊。”
王妄抱头,好痛、太痛了啊,他哭,他又笑,“原来你爱我啊……你爱我啊……原来你说你疼是真的疼……我、我不知道啊。哈哈哈,哈哈哈。”
“我、我……”
爱恨刹那,王妄明明那么疼,但一想到陈幺爱他,他又平复下来了:“真好,真好。”
“你我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亲密无间。”
“结发为夫夫,恩爱两不疑。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我们自小一起长大,互相没有猜忌,关系非常的亲密。你我结发为夫夫,相亲相爱两不相疑。如果有幸活着,我一定会回到你身边。就算是死了,我也会永远思念你。
王妄抱起背后的白骨,走向了寝殿,躺在了他们一起睡过的床,床前的囍字已经消散了,但痕迹还在,还像是新婚燕尔呢。
王妄把白骨摆到他怀里,在小心翼翼地搂住后,自绝气息。
如果有幸活着,我一定会回到你身边。
……
……
相师没有长寿的,王陆等他师弟等到死也没等到,他虽然不知道他师弟去哪了,但他坚信自己师弟还活着,他还坚信他师弟一定会再回福寿殿的。
他这辈子没什么放不下的,唯独对这个师弟有些内疚,唯独对一代人杰的辰帝有些敬佩……他临死前,以全部修行封存了福寿殿。
任时光冉冉,他要等他师弟归来。
王陆是走了,王陆的徒弟还活着,他一直惦记着自己师父的嘱咐,在接到消息后就迅速赶向大临旧都朝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