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度使用胡人,岂只是说给你我听的?”李泌道:“乃说给王将军麾下,哥舒翰、安思顺等胡将听的。据闻,已拟哥舒翰为陇右节度使;安思顺为河西、朔方节度使;安禄山兼河东节度使。”
这是瓜分王忠嗣手上四大边镇之意,乃预料之中。
李泌接着道:“你可知安思顺为何人?其叔父,正是安禄山之继父,二人算是堂兄弟。”
“如此,天下五大节度使都是安家兄弟的?”薛白神色平淡,却是随口说了一句极为大逆不道的话,“圣人不如直接把安禄山立为太子好了。”
李泌原本想吓唬薛白。
但纵使他修练得心境恬淡,还是反过来被薛白的狂言吓唬到了,乍听之下,脸色一白。
“不至于。”李泌反而还得安慰两句,道:“一则,是否如此安排还未确定。”
薛白懂,无非就是讨价还价。
李林甫口号先喊出来,为这些胡人争取,到时能定下几个,还是看李隆基的心意。
“二则,安家兄弟的忠心犹可信,尤其是安思顺,肝胆忠诚…”
“说这些?”薛白懒得听甚肝胆忠诚,道:“今日既是你我私下相谈,我给你展示些神仙术。”
“好。”
“我观安禄山形相已逆,肝胆多邪,早晚必反。”薛白道:“到时安思顺再忠诚又如何?既予其大权,杀或不杀?用人之道,当以公平严谨之制度,全寄望于‘忠心’而一股脑放权,说得再头头是道,犹自以为尽在掌握,不可救药。”
“安禄山是否要反,你我说了无用。”李泌道:“他如今滞留京中,等的便是这场变动。”
“哦。”
李泌问道:“你如何看待?”
“李翰林抬举我了。”薛白道:“我连官身都无,还能如何看待?不过是当时闻来听听,打发时间。”
“你亦与王将军有交情,可否请虢国夫人出面劝说?”
“不可能。”薛白果断摇头,“平时一些打打闹闹的小事无妨,这次是军国大事,让她开口评论几句,像话吗?”
李泌默然了一会,又问道:“我听闻,杨国舅身边盐铁判官元载乃王将军之婿,杨国舅或可出面?”
薛白把茶壶从火上拿开,也不加盐,舀了茶汤,漫不经心道:“我与王忠嗣没交情,数面之缘,他又不是我义兄。你也知道,我为人功利,之所以造巨石砲,因我知道这物件,且想让身边的小丫头立个功。”
李泌沉吟道:“当此时节,哪怕只保留一个河东节度使?”
“先生问我?何不问太子?”
“太子病了。”
薛白反应平淡,真就事不关己的样子,道:“喝茶吧。太子都病了,你我两个小人物,不谈国事为妥。”
阳光从格子窗洒到小通屋里,青岚醒来,揉了揉眼。
薛宅原本是有养鸡的,但她知道薛白常常起得晚,因此让厨房把公鸡都炖掉了。因此,薛家的清晨十分清静。
稍稍梳洗了一下,青岚绕到主屋。
主屋的朝向不太好,是向西的,因此早晨的阳光照不进来,还有些昏暗,薛白睡得正香。
“郎君,该起了。”
唤了一声,见薛白没有反应,青岚便道:“你若不起,我可就挠你痒痒了。”
这是最近他们相处的大进展,因她与薛白闹着玩时,挠着他结果挠到了他榻上,渐渐也就习惯了。
“真挠你了…”
薛白迷迷糊糊中感到有双小手伸到自己怀里,翻了个身,一个柔软的身体便挤进被窝里。他只好搂住她,不让她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