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隆基眼眸泛起猜忌的目光,问道:“倘若要任一皇子为讨贼元帅,你以为谁合适。”
“该是…太子?”
“为何?”
“太子地位最高,且东宫新立,正该让太子历练,若换作其余皇子挂帅,恐致失衡。”
“谁与你说的?”
“无人与臣说过,是臣…”
杨国忠原本想说“自己想的”,话到一半,却是住嘴了。
李隆基也不追问,沉默着。
气氛愈发压抑。
奏对到此时,杨国忠才发现殿内并无几个侍者,连高力士也不在。那么,今日所议,无旁人可听到。他在这一刻恍然大悟,觉得自己隐约捕捉到了圣人的心思。
“臣看,确有些不对。安禄山不过据两镇兵马,实力远不如王师,依常理,河北诸郡官员该不敢附逆,缘何出现让叛军杀到黄河,再重新归附的情况?倒像是,故意放安禄山到洛阳一般?”
带着试探之意说着,杨国忠再次偷瞥过去,发现圣人那隐在黑暗中的头显然轻轻点了点。
看来,这一下说到了圣人真正疑心之处。
“河北望风而降、河南一触即溃、河东仅靠太原坚守,叛军起兵不到一月,直接攻到东都,地方官兵如此狼狈,臣不得不疑惑…”
杨国忠顺着圣意猜测到这里,忽然心念一动,想到一桩事,吓得他顿时不敢说了。
“疑惑什么?”李隆基追问道。
“仗打成这样,臣在想,也许,会不会是…”杨国忠迟疑道:“是否有人在利用安禄山,以‘清君侧’的名义逼宫?是否有些人在暗中交构?”
无比熟悉的两个字。
这两个字仿佛是天宝年间一切异动的根本,每次发生了什么,李隆基总能从这两个字上寻找到答案。
“交构?”他缓慢而深沉地问道:“交构什么?”
“交构…东宫?”
好像这不是天宝十二载,大家又回到了天宝五载,杨国忠在脱口而出四个字之后,忘记了那近在咫尺的叛军,找到了他作为宰相的真正职责。
他再次审视王承业的奏折,从字里行间看到了一些不情愿,找到了一些模棱两可的暗示。
“臣有罪。”杨国忠跪倒在地,道:“臣近来听闻了一桩辛秘之事,因太过荒谬,臣尚在核实,未及禀报圣人。”
“说。”
“臣斗胆,请圣人召见一个证人,杨光翙。”
“杨光翙?他未死?”
“回圣人话,李岘别有用心,私自扣押了他…”
回到了熟悉的权力斗争上,杨国忠已经自信起来。
他早就在疑惑了,安禄山那么一个痴肥无能的废物是如何势不可挡地杀到东都的?
旁人总说是圣人怠政,搜刮民财、挥金如土,以致群奸当道、国事日非、朝政糜烂,使安禄山有了可趁之机…放屁!
庸人们目光浅显,看不到这背后其实是有人在故意操纵。
这一次,杨国忠确实不再受薛白愚弄,他要顺着圣意,把这一切揭露。让世人看看安禄山“清君侧”的背后到底藏着怎样的阴谋。
“臣杨光翙,拜见圣人,臣冤枉啊!”
随着杨光翙到勤政楼中这一拜,一个个名字被吐露出来。
就好像李林甫办韦坚案、杜有邻案,交构东宫的人必然不会少,王忠嗣、李岘、李光弼、王难得、袁履谦、高仙芝…甚至于高力士、李倓都参与其中。
唯有把这些举足轻重的人物们都串联起来,所有的问题也都豁然开朗了。
分明值得信任的安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