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的东西,他又开始烧自己的东西,他的衣物,他的床单,他的嫁衣……
凝望着这件经过日晒水洗早已没有光泽的嫁衣,他竟然有些下不手,他还记得他绣这件嫁衣之时,是怀揣着怎样憧憬的心情。
想一想,他的唇角都不禁泛起笑意来,但旋即,他的嘴角的弧度又平了回去,脸上浮现起难言的痛苦,整个人蜷缩地蹲在地上。
为何他会这般的卑鄙无耻,明明知道人家已有妻,明明知道人家已有子,竟还幻想着嫁给他。
为什么他会是这样的人!
他好难受,好难受,好痛苦。
沈暮呼吸都带着万般痛苦,恐惧着拼命地把嫁衣往火盆里丢,任由火焰舔舐着火红的嫁衣,他在火盆旁哭得声嘶力竭。
所有的东西都烧完后,只余下那件当归手帕,他却无论无论也下不去手,十几次放在火盆上,又十几次地取出来。
他还记得平安把这手帕交给他时真挚的神情,他说,没人盼他归,他想让他盼着。
他盼啊,盼啊,盼啊,盼不到他归。
“当归,当归,平安当归。”
他的平安终究是不能再归了。
他们相识在三月,结束在六月,心死在八月,相处了三个月,等了三个月,最终等来了对他的刑法。
沈暮放下马车车帘,最后看了眼京都的城门,手中攥着那方他始终都没舍得烧掉的当归手帕,跟着石子的方向远离了人群。
从此山高路远,他带着手帕,履行他的承诺,永远盼一个不可能当归的当归之人。
京都营地,主将营里,被鲜血染红的水盆一盆一盆往外端着,十来个军营正在倾尽自己的所能医治秦毅。
他伤得太重了。
伤还没好就折腾着去找人,回来不出意外的伤情复发,加上天气炎热,隐隐有发脓的迹象。
好不容易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将军府的人不作人,用孝道压着他,要他自圣贤街打马而过,说是,将军府自将军爷爷那代都有这么个规矩,是为了让先贤们看看他们后辈的功绩。
军医们个个哼哼,别功绩没看到,倒看到他们孙子跟他们一样,飘起来了!
好在,秦毅到底命硬,半夜硬是含着人参片吊回来一口气。
醒来第一句就是问:“人……人找到没……”
“还没……”
他们手底下的人都快把荒城翻个遍了,连个人影子的踪迹都没看到。
秦毅半阖着眼,眼泪自眼角淌下。
自他十岁就不曾哭过了,因为眼泪只会使人变得懦弱,他需要的是不断的变强变强变强,才能有活下去的资本。
如今有这资本他却不想活了,之所以还吊着这口气在,他还想在死前再见见他的慕慕。
想问问他,他答应过他的,要在他的名字旁永远刻着他的名字这话,还做不做数。
不等到这个结局,他死不瞑目!
“继续找,”泪垂湿在枕巾上,秦毅突然攥紧拳,“就算是找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找。”
“这样找犹如大海捞针,”有人提议道,“不如找画师来画些画作?”
毕竟他们现在只凭秦毅的描述再找人,有画作的话,找起来更为方便。
秦毅没有拒绝。
画师是找来了,可一连几十位画师画出来的画作,秦毅都不满意。
无人能画得出他的沈暮。
他含着参片,闭着眼,无望地任眼泪淌着,自受伤之后,他的记忆越来越错乱,好多事都只记得零散的一星半点,甚至他都开始淡忘沈暮的模样。
他好害怕,好害怕,上天连他这点可怜的记忆都要收走,他只有不停地反复地想着,才不至于遗忘。
可上天听不见他的呼唤,也看不见他的执念,他再次陷入了黑暗之中,再醒来,记忆中沈暮的模样已经极为模糊了,只记得一个身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