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明亮的光,她脑地里一闪,却是一下认出来——
竟是孟阳!
一双眼眸阴沉,他的嘴唇紧紧抿着,满面肃杀,然而掌下的肌肤滑腻,过于柔软,这才觉出来人是个女子,眉头不觉锁了锁,一想便认出她来了:“是你?”
姜雪宁牢狱中初见此人,便觉危险。
然而不久前篝火旁听这人说起勇毅侯府时的神态,又有些对此人刮目相看,眼下不敢说话,只敢点点头。
孟阳头发乱糟糟的,看她片刻,发现她的确没有要大喊大叫的意思,便放开了她,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姜雪宁扯谎:“饿了来找吃的。”
孟阳嗤了一声也不知信是没信,转身摸黑竟在那灶台上提了个酒坛子起来喝。
姜雪宁便知道这是个误会。
对方这大半夜不过是来找酒喝的罢了。
她也不好与此人攀谈,又琢磨起一个人在旁边,自己要找点东西都有所顾忌,行动上便磨磨蹭蹭,在极其微弱的光线里,摸着个土豆,犹犹豫豫不敢揣起来。
岂料孟阳黑暗里看了她一眼,双目有锐光闪烁,竟然道:“大家闺秀也会这种江湖伎俩,要装病?”
姜雪宁顿时毛骨悚然!
孟阳却自顾自喝酒没有搭理旁人的意思,道:“你们这帮人各怀心思都能唱出大戏了,拿了土豆赶紧走,别碍着大爷喝酒。”
姜雪宁由惊转愕。
她想了想,这人行事的确古怪,也不像是要与天教那边拉帮结伙的,该是江湖上那种浪荡人物谁也不服的,索性心一横把这土豆揣进袖里要走。
只是临转身,脚步又一顿。
姜雪宁回头看着黑暗里那个影子,考虑着自己方才脑海里冒出来的那个想法,却有些犹豫。
自发妻去世后,他活在世间便如行尸走肉,杀了自己一家上下后更无半分愧疚,只是关在牢里却无多少酒喝。
京里那位谢先生倒是常使人来送酒给他。
可孟阳知道,这样看似是好人的人送的酒,往往是不能喝的,所以从没沾过一滴。
他莫名笑了一声,看姜雪宁不走,便道:“你装病是想脱身吧?那什么张大人是你情郎,不一块儿走吗?”
姜雪宁道:“正是因他不走,所以我才想是否能请孟公子帮个忙。”
孟阳却也是大户人家出身,却很久没人叫过他“孟公子”了。
他觉得有趣:“你俩倒是苦命鸳鸯。”
姜雪宁心道她与张遮要真是苦命鸳鸯那也算值了,没白重生这一场,可张遮这等样的于她而言终究是那天上的明月,站在最高的楼头伸手也只能摸着点光。
她心情低落,却不否认自己一腔情义。
只道:“我确对张大人有意。听闻孟公子当年也是极好的出身,乃是为了发妻报仇才犯下重罪。听您先前于篝火旁为勇毅侯府说的话,我想您并非真的穷凶极恶之徒。又闻您武艺高强,而明日还不知有什么凶险,所以斗胆,想请您保他安全。只是不知能帮您办点什么事……”
竟想请他这样的重犯保护朝廷命官?
孟阳差点笑出来。
然而看着眼前这姑娘一腔赤诚,却是想起许久以前也有这么个人真心待他,于是沉默下来,又想起一路上那个张遮,过了很久,忽然道:“你心甘情愿为那位张大人,可假若他对你却有所隐瞒呢?”
他的亡妻,也是藏了很多事不曾告诉他呢。
后来他才知道,那些都是“苦”。
姜雪宁没料着孟阳会问这样一句话,只觉一头雾水,奇怪极了。
张遮能有什么瞒着她?
如今的她于张遮而言或恐不过是个成日给他找事儿的刁蛮小姐,头疼极了,话也不好说上几句,本来不熟。她不知道张遮很多事是正常的,可张遮坦荡,绝谈不上什么刻意的“有所隐瞒”。
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