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
“你这般待他,难道是想嫁他不成?”
她重新低下头,继续忙着手里的活计,“妾孀居数年,陆郎君又未曾婚配,便是想嫁又有何不可?”
羊喜自小时起就没吃过什么苦,也没做过什么正经事,称得上游手好闲,但也自诩温柔多情。借款的求他再饶几天利钱他也会点头,街坊要他猪肉卖得便宜些他也答应。
哪怕眉娘如此冷眼待他,他攒了一肚子的气也没能真正发作出来,就只是气呼呼地推门走了。
……回铺子就见到一群伙计在烤火,聊天,不做正事,再如何自诩温柔多情的少东家也没忍住脾气。
“吃我家饭,穿我家衣,就这样做事的吗?”
“主君这几日不是准备囤些干料?”李二立刻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听闻市廛处又新进了些,小人跟着去看看?”
家中那几头猪吃不吃,吃什么,吃多少,从来都跟他没关系。羊喜不耐烦地刚准备回绝,想了一想,忽然又同意了。
他也听说了前几日之事,西凉兵劫掠了城北那些高门大户的贵人们,市廛怕不是会流落许多珠宝珍玩?
那杀猪小子年纪又轻,相貌平平,而且还一毛不拔!哪里比得过他这般专情一片的郎君呢?
动了这个念头之后,羊喜内心的郁气便转为了一股期待,他手头还有点做假账留下的钱,虽然夫人严防死守,再想要出钱来不太容易,但这一次只要他精挑细选一两件钗环簪珥,不怕讨不到眉娘欢心!
今日的市廛有些萧条,一问起来,便说人人都去城门处看热闹了。
“有何热闹处?”
寒风中守着摊子不得走脱的小贩跺了跺脚,“西凉人剿了贼,今日在城门处堆起京观,好不吓人!”
自春秋战国时便有这样的风俗,出兵杀贼,战捷陈尸,必筑京观,示子孙以无忘武功之故。
虽说吓人,但毕竟不是常见的景象。
“主君想去看看?”李二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那便去看看也无妨?”
虽是“京观”,其实远没有想象中那么壮观。
这一营的西凉骑兵只杀了数百人,劫了财物,载了妇女,将头颅系在车上,高歌而还。入城后,妇女财物自然不能丢弃,那些头颅便丢在了瓮城入口处的平地上,头颅堆慢慢堆起来,竟也有一人高。
烟尘之外,无数人都在围观,指指点点。
有人说这些人必然是黄巾流寇,也有人说现下哪还有成队的黄巾贼人?
也有人悄声问起,是否为附近农人?还是更远些的村镇被戮之故?
但无论如何,雒阳人总是很少见到这么多头颅的,围在周围,一时不肯散去。
骑兵还在继续进城,头颅也在继续慢慢堆高,其中有些面目尚能看清,有些或是被鲜血糊住了五官,或是在杀戮过程中接近支离破碎。
羊喜挤到了人群前面,望了一眼那可怕景象,便吓得脸色惨白,转过头去再也不肯看。
“那都是活生生砍下的头颅不成?!”他嚷嚷道,“吓死人了!”
李二没回他。
那个精明、小心、知情识趣、十分懂得拍马屁的佣工半晌没有说话,但他的脸色却越来越白。
“李二?”
李二忽而转头看向了他,嘴唇不受控制地哆嗦起来。
“……何事?”
这个三十余岁的汉子哆嗦着讲不出话,只是伸出手指,指向了头颅堆的方向。
这幅惊骇的神情看得羊喜莫名想笑,“你这么壮硕的身板,竟然胆子比我还——”
“主君,”李二终于开了口,声音比神情还要僵硬,“那可是老主人?”
羊喜猛地转过头!
那颗须发皆白,死不瞑目的头颅,那不是在距离雒阳数十里外的西县购置庄子的父亲吗?!
在最初的恍惚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