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竟然还迎了他进去……竟然还品评了一下他带来的那包杂货!
想到自己送来的是千辛万苦寻来的某卷兵书孤本,再想想自己今年连家都没回……陈群觉得委屈极了。
方履踩在冰雪里,凉意透过鞋底传了进来。
他刚想疾行走进室内时,什么东西飘了下来。
那是一瓣桃花。
绯红色的花瓣轻柔得几乎让人无法触碰到它,似乎只要稍微一用力,便会碰个粉身碎骨。
……时值岁除,北海哪里来的桃花?
他惊诧极了,想要四处探看一圈时,忽然见到有人走了进来。
这不是孔融为他准备的那座小小院落,这是……下邳的州牧府。
有人在窃窃私语。
“到底还是年纪小,行事孟浪。”
“孟子有云,‘人少则慕父母,知好色则慕少艾’,这也不值什么。”
“话虽如此,到底是别人家的妇人,使手段掠来也就罢了,不该闹得这么满城风雨。”
“谁知道那人竟能找上门来的?可见陆辞玉那些亲兵也是怯懦,早该堵了嘴绑起来,让吕布的人给他带回去。”
“人家毕竟夫妻一场……”
“我听说,那果然是个美人儿?”
“能引得小陆将军兴了这般风浪,恐怕不止是美人吧!”
于是话音戛然而止,起了一片低低的笑声。
那几个人端坐在席子上,衣冠作名士打扮,全然看不出皮囊下是这样龌龊的心思。
他走进去时,不免冷冷地瞪了他们几眼,而后方才寻了自己那张木枰坐下。
陈群已经完全想起来,这是去年年初时发生的事。起因是陆悬鱼来下邳时携了个妇人,大家原以为不是妻也是妾,后来那妇人的夫君登门来找,众人才知道那妇人是嫁过人的,不知被陆悬鱼使了什么手段,令其离了丈夫,跟她住在一起。
这样的新鲜事可以拿来当做笑谈,但没人真想站出来替那对夫妻主持公道,毕竟陆悬鱼那时已经是刘备麾下的功臣了,而那个曲六不过是吕布麾下的小军官,吕布都不会为了他来讨这个公道,对于他们徐州人来说更是无足轻重啊!
但道理不该是这样的。
若陆悬鱼当真夺了他人的妻子,凭他有何等功劳,那也是不修行检!
……陈群的思绪忽然诡异地中断了一下。
……陆悬鱼是个女郎。
……她怎么可能夺人之妻?
……她怎么可能“不修行检”?
陈群是个冰雪般聪明的人,他一瞬间忽然想到了这一点——她既是女子,当初他指责她的那些话,便全然都是在冤枉她。
一个冤枉自己的人,能在心里留下什么好印象?
当他心头想到这一句话时,立刻便到了嘴边,立刻便想要讲出来,立刻便委屈极了。
她那样……那样一个年轻小郎君的模样,谁会知道她是个女郎!她为何要因此而怪罪他!
被众人窃窃私语着的少年将军就是此时走进来,在他对面坐下的。
她眼皮抬得不是很高,看起来有点困倦,坐在那里便像是要睡着一般,尤其她一进门,周围便立刻静了下来,仿佛谁也不想打扰到她,只有他在那里盯着她看。
看她的眉眼,看她的鼻梁,看她那幅懈怠样子。
当陆悬鱼察觉到这道目光,抬起眼与他对视时,陈群一瞬间有些慌乱,不知道该将眼睛挪开,还是冲她笑一笑。
但不管哪种都太过轻浮,况且他心中还很是委屈!
于是他睁大眼睛,又瞪了她一眼。
陆悬鱼明显愣了一下,然后轻轻地翻了个白眼,将目光从他脸上挪开了。
外面传来了脚步声,众人的目光也立刻挪了过去,那是陈登出使鄄城归来,他有许多重要事要同主公讲。
但陈群的脑子里已经装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