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刘晔躬身行了一礼,却不说话。
他不需要说话,天子自己想就是。
殿内有炭火燃烧时爆裂开的短促声,但很快被天子袍服摆动时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声音给盖了过去。
天子的确开始自己想,并且想得有些心浮气躁了。
刘晔的目光始终盯在地面上,却如同头顶长了眼睛一般,连天子此时的神情都猜得十拿九稳。
必定是心中已经有了一个猜测,想要说出来却又怕被臣子猜到自己心思,于是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平平无奇地开口:
“袁绍意欲何为?”
“臧子源城中不过数千兵卒,袁绍却征发五万大军,”刘晔平静地说道,“恐欲挟天子以令诸侯。”
“哼!雒阳城高且厚,外有我汉室宗亲,内有温侯护卫,袁绍当真狼子野心,朕岂会怕了他!”
刘晔对这个反应一点也不意外,“陛下所恃者,是哪一位宗亲?”
“蜀中刘璋——”
“刘璋出蜀之路已被张鲁断绝,这几年间相互攻伐,死伤甚重。”
“荆州刘表——”
“刘表郊祀天地,拟仪社稷。”
皇帝在上首处站起身,焦虑地来回走了几步。
“徐.州刘备,他又如何?!”
刘晔抬起眼睛,看向了皇帝,嘴角露出了一个微笑。
“若是左将军刘备,听说他年幼时家中长有一株桑树,五丈余高,远望童童如车盖——”
皇帝愣住了。
“因此他少时曾言,‘吾必当乘此羽葆盖车。’”
“一派胡言!”天子怒道,“不过是顽童的玩笑罢了,尔心可诛!”
刘晔重新将头低下,不再吭声。
玩笑自然是玩笑,但若是其人有了觊觎玉座的实力,无稽之谈也会变得可怖起来。
天子在殿内又开始缓慢地踱起步。
“濮阳未必便陷落,东巡之事……”
“若待濮阳陷落,一切都迟了,”刘晔立刻说道,“陛下可知,冀州骑兵轻骑一日夜便是三百里!”
“纵使如此,曹操——”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刘晔立刻察觉到了天子言辞中的软弱与动摇。
“曹公虽曾与刘备董承相互攻伐,但他亦世受国恩,不敢或忘,陛下不念他一片忠心,也当念他讨伐董卓时的辛劳,”刘晔上前一步,眼圈泛起了红,“陛下,他不曾辜负过陛下!”
“但他逆朝命而行……”
“董承暴虐骄横,天下皆闻,”刘晔立刻说道,“难道曹公的真心,竟比不过他一个西凉人吗?”
天子又一次陷入了犹豫。
“陛下,臧子源一片忠心,”刘晔眼中含泪,声音哽咽道,“陛下万不能辜负了啊!”
年轻的天子皱着眉又想了一会儿。
他是很希望做出一个睿智的判断的,但眼前这个人说得这样情真意切,信誓旦旦,逻辑这样清晰,道理这样明白,似乎这条路就只应该按照他所指的那个方向而去。
天子最后下定了一个决心。
“兹事体大,我当与群臣商议之后,再作定夺。”
关于是否东巡这件事,天子终于宣布召开朝会来专门讨论它,于是这一天的德阳殿立刻陷入了混乱中。
公卿们各执一词,有些觉得曹操也还可以,有些更看好刘备,还有一些觉得可以吃完这五万石粮食再说。
在朝会上,他们就这样开始议论纷纷,争执不休。
在脱履摘剑,走上德阳殿的途中,有公卿转头去看那个站在阶下,等待召唤的文士,而后互相使眼色,想要评估一下这位自兖州而来的使者究竟怀着什么样的心思。
但杨彪一眼也没看他。
他面无表情地走上了殿,并且在这场争吵中始终保持着沉默。
在他看来,天子私下里召见了曹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