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稍稍西斜时, 这支军队已经走到了黄河岸边。
斥候哨探谨慎地策马上前,居高临下四处探查时,惊起了一丛又一丛的水鸟, 有几个小军官手痒想要试一试自己箭术,便拉弓射箭,对着那群刚飞回来不久, 忙着吃吃喝喝,筑建美好新家园的北迁来客便是一箭。
有人没射中,垂头丧气, 有人射中了,欢天喜地。
——能打个猎,也算是此时行军的一点好处。
“营地就扎在这里吧。”
大张公发布了这样的命令, 士兵们立刻跑去后面的辎重车处, 从车上开始往下卸帐篷、圆木, 栅栏,以及最重要的——铁铲、铁锤、绳索、以及诸如此类的工具。
先用脚丈量出营地大小,确定辕门开在哪, 栅栏怎么排,然后开始将这些现成但简陋的防御工事钉进地里;
确定了取水、储水、造饭的地方之后,再挖出各营解手用的土坑, 各自要拉开距离,防止瘟疫;
他们暂时还在黄河南岸的青州境内, 因此不需要过于担心敌袭问题, 壕沟、尖刺、吊桥都省了,最多布两个拒马放在辕门旁也就够了。
士兵苦哈哈地干活, 军官苦哈哈地监工, 功曹苦哈哈地记录各项物资发放, 并查验辎车上剩余物资,尤其是粮草,是否不曾被雨水打湿,更不曾发霉。
和张邈的军队比起来,并州骑兵这边的生活略好一点。
他们带了不少扈从,专门负责这些琐事,因此从队率往上都不需要干活,也不需要监工了,一股脑地跑去湿地,惊起鸥鹭无数。
她的营帐很快就被搭起来了,亲兵们负责干粗活,小二和小五负责做家务。
她什么活也不做,就坐在案几前玩沙子。
……这个时代的沙盘真痛苦。
没什么靠谱的胶水,要么用浆糊,要么用动物胶,怎么都不能简单且干净地将沙山固定住。
她抑郁地盯着眼前的沙盘看。
沙子被颜料浸泡过,呈现出不同的颜色,靛蓝色的沙子代表河流,碧绿的沙子代表丛林。
她捉起了一把靛蓝色的细沙,在两片平原之间开始洒,洒得很小心,蜿蜒着,时不时还要拐个弯,停一下。
……张辽的脚步声就是这时候冲进来的。
他原本就身形高大,又穿了一身的甲,似乎还扛了什么东西,因此脚步格外沉重。
她的手跟着他的脚步震了震,落在沙盘上的靛蓝色细沙就跟着轻轻地跳了跳,洒在了平原的北面。
“辞玉!”他喊了一声,“你看!今天晚上咱们可以烤这个来吃!”
陆悬鱼的手一哆嗦。
“黄河改道了!”她悲愤地嚷道。
……黄河并没有真的改道,尽管在历史上,它肯定改了很多次道,甚至被称为“豆腐腰”。
不过濮阳这个地方,自古以来也是饱受了多次黄河决口改道的侵扰就是。
陆悬鱼不知道从三国往后的黄河是怎么跑来跑去的,但光从汉朝来看,它就已经乱跑过好几次了。
汉武帝时濮阳这里的瓠子决口,一口气淹了十六个郡,一路南下夺淮入海,淹了二十余年,最后汉武帝亲自跑来,恭恭敬敬献上许多祭品,而后征发民夫堵决口,算是消停了八十余年;
再然后是王莽时期,黄河又决口了,这次是从魏郡开始狂奔,在兖州、青州、徐.州附近足足奔跑了近六十载。
这就很离谱啊!古人平均寿命才多少,这个王朝寿命一共也就四百年,这就足足跑了八十余年!
不过自从王景治黄河之后,至今已有一百余年,黄河都没有大规模泛滥过。
……考虑这些似乎有点跑题了,但其实陆悬鱼怨念的事只有一件:
王景治水以前,黄河是在濮阳南北两岸来回跑的,有时在南,有时在北。
如果在北的话,她完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