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人感到舒适,除了楼班。
当他径直地走进帐篷,舞蹈与乐曲一下子就停了。
有偏将皱起眉头,紧紧地盯着他。
“淳于将军,我兄两日前曾派使者求救,”楼班的目光则死死地盯着淳于琼,“他的信,可送到了?”
淳于琼捏着猪肉干的手稍微停了一下。
他是个很客气的人,到底还是将它重新放回碟中,“嗯,那位使者也在营中休养。”
楼班感觉到全身的血一下子涌上了头,“将军两日前便接到我兄求救,为何至今未曾出兵?!”
这位乌巢的统帅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楼班大人或许于中原之规不熟,因此才会这般出言无状吧,”有偏将开口了,“淳于将军听命袁公,并非什么人都可调动的。”
楼班勃然大怒,“我兄南下时,袁公亦曾许诺,要麾下各部配合乌桓!而今见死不救便是你们中原人的规矩吗?!”
“大胆!”有人立刻将手扶在了剑柄上,“胡儿安敢如此无礼!”
楼班的刀也在那一瞬出鞘了!
帐外有士兵跑进来,帐内有人掀翻了杯盏,气氛立刻剑拔弩张起来。
但淳于琼似乎一点也不在意地挥了挥手,“不是我不想救大单于啊。”
这句话又给了这个乌桓贵族一点希望,让他流着眼泪地望向主位上的那个中年人,想要得到一句承诺,承诺明日立刻就能发兵救援阿兄!
“乌巢重地,没有主公文书,我不敢或离,我已送信去濮阳大营,军中诸将皆可为我明证。”淳于琼轻飘飘地说道,“若楼班大人若能出示主公所说‘各部兵马都当配合大单于’的公文,我亦可立即便点起兵马,如何啊?”
他辜负了兄长,楼班想,他要将兄长送进死地了。
……兄长送他出来时,曾说什么来着?
楼班忽然渐渐地变得清醒,渐渐想明白了一些事,比如兄长也许早已料到此事,只是要送他突围,求一条活路而已。
当他这样想的时候,那梦境中的恐惧与痛苦一瞬间又将他淹没了。
他们乌桓人被袁公抛弃了。
他的兄长被袁公抛弃了。
可是即使如此,他还要摇尾求怜,他还不能放弃!
他的声音颤抖起来,他的神情也在告诉别人,这是他绝望之前的最后一次努力——
“淳于将军,官渡一失,兖州以西尽归刘备,袁公如何渡河?!”
当听到这句半是哀求,半是质问的话语时,帐中忽然哄笑起来,那些偏将们一个个看起来都带着鄙薄的眼睛和快活的嘴脸。
“楼班大人还不知吗?”淳于琼笑道,“我军已攻破濮阳。”
濮阳拿到手里,仓亭津已成孤军,难道还能坚持多久吗?
冀州财力雄厚,难道调集不来大量船舶吗?
到那时十万大军渡过黄河,南下席卷兖青徐豫数州,天下之事可定矣!
当听到这句话时,楼班眼里的光彻底熄灭了。
乌巢的士兵是待得很舒服的,但多少有点惆怅。
他们镇守这座粮仓,自然是有粮饷拿的,却不及濮阳大营的士兵拿到的犒赏那样丰厚。
尤其听说那些士兵伤亡并不惨重,甚至可以说是很轻巧地拿下濮阳,这听起来就更令人羡慕了。
这样一来,那位指挥了濮阳之战的将军就特别令人敬服。
谁不夸一句许攸许子远足智多谋呢?连他自己都恨不得每天夸夸自己!
东线的大公子磨磨蹭蹭,奈何那是主公的亲儿子,不能骂,但西线的文丑和蹋顿的惨败很可以被拉出来说一说,他们败得越惨,越狼狈,越损兵折将,这不就越显出许攸的能耐了吗?
美中不足的是镇守乌巢的淳于琼是个乖觉老练的,早早就将有通敌嫌疑的牵招押送到濮阳。
袁绍现在住的不是帐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