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琼屯扎了许多兵马, 因此营寨是一座连着一座,大营套小营的,远远看去很是威风。
与穿梭其中的冀州军相比, 无论是曹操带来那不足两千的老兵,还是许攸那一千余的部曲私兵, 看起来都很寒酸。
但寒酸也要和寒酸比一比, 许攸的兵寒酸在表面, 那些辎车里装的东西可一点都不寒酸,现下一车车往营里运,车轮走过营前的荒草地, 自然轧出了十分沉重的车辙。
那些东西是许攸的家产, 那些部曲也是许攸的家产,但他们对这件事似乎没什么不满, 甚至还很是自豪。他们将那些财货运进毗邻曹操军的营地时, 神情的确是这样的。
于是只有一道栅栏之隔的两个人望见了, 其中一个人就没忍住, 噗嗤一声乐了出来。
这两个人也穿着半旧的细布直裾, 头上束着发带, 脚下踩着布靴,像两个落魄文人, 很不起眼。
他们坐在营中的空地上,身下铺了毯子,其中一个较为年轻的士人身上也裹了一条毯子, 在那里围着篝火烤些什么东西。有许攸带来的部曲眯着眼睛看了一眼,发现他们烤的不是什么肥羊肥鸡, 而是几个山药之后, 神情就更鄙薄了。
两个人都感受到了这种鄙薄, 但先出声的是荀攸。
“自从徐州归来之后,”荀攸似乎很不经意地说道,“奉孝便喜食烤薯了。”
“我原来一直喜欢鱼脍的,”郭嘉拿了根拨火棍儿在篝火下面的灰里拨来拨去,“这不是听说陈元龙之事么……”
荀攸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我还以为陆廉怠慢了你,只给你吃这东西呢。”
那根拨火棍儿一下子就没戳准,戳起了一蓬火星子。
于是郭嘉脸上也露出了一丝尴尬,但立刻装得很若无其事。
“你也知道她出身寒微,”他说道,“她定然是觉得这东西已称得上珍馐美味。”
“我与阿瞒相识,远在仲简之前哪!”许攸挥了挥手,示意婢女为曹操斟满酒,“他与主公少时皆为游侠儿,还曾闻听人家新妇有颜色……”
曹操立刻将那盏酒喝了,斩钉截铁地否认,“没有那等事!休听本初胡言乱语!”
这是一个很轻松的话题,少时荒唐点总没什么的,尤其还是荒唐在这些风流事上面,因此淳于琼也立刻凑起了趣儿,“然后如何?”
“然后他们混进观礼的人群之中,趁着夜色昏暗,看不分明,大呼有贼!仲简想一想,那是个什么场面!”许攸一面用竹箸敲着杯子,一面乐呵呵地,“阿瞒便是趁那个机会,将新妇劫了去!”
淳于琼将脖子抻得老长。
“接下来呢!”
“那青庐的宾客察觉之后,岂有不追之理呢?!于是阿瞒与主公慌不择路,他竟想出了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当然是卖队友啦!
说到主公倒栽葱一头扎进了荆棘丛中,许攸手舞足蹈起来,淳于琼乐得拍起了大腿。
曹操此时倒是辩解了一句,“休如此编排本初!他不过是被绊了一跤,如何就头朝下了!”
说完这句话,曹操自己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帐篷里传出的声音快活极了。
两个没有酒,只有烤薯的家伙开始剥起山药。
“长文在青徐,也不知近况如何,”郭嘉啃了一口山药,“他既随父出仕徐州,书信断绝已有许久,当真挂念。”
荀攸想了一会儿,“还未娶亲。”
郭嘉那口山药突然就噎住了。
身旁人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但还是候着他端起一旁的水壶,往陶杯里倒了些热蜜水,一饮而尽之后,才继续说下去:
“从父写信与我说起的。”
说到了荀彧,郭嘉和荀攸又沉默了一会儿。
当他们重新讲起一个很轻松的话题,比如郭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