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暗下去, 室内却暖烘烘的,三个人围炉吃火锅,涮一片羊肉, 涮一片菘菜,再涮一块蘑菇, 趁着还有些烫时沾一沾酱, 送进嘴里。
小二和小五在一旁烫好了酒, 一勺一勺地往杯盏里送。
他们就这么盘腿边吃边喝, 吃着吃着,糜芳就很是感慨。
“这样的天气, 就该在城里躲着吃古董羹。”
她表示了一下赞同。
“我就不像刘勋, 自讨苦吃。”糜芳又说, “我是说什么也不想再上战场的。”
陆悬鱼刚夹进碗里的肉就有点不好意思直接送嘴里去。
她抬头看了一眼司马懿。
这个撺掇刘勋自讨苦吃的坏家伙面色一点也没变,在忙着用菜叶卷了羊肉一起蘸酱吃。
见她抬头看他, 他也停了一箸。
“子方之言是也,”司马懿笑道, “人贵有自知之明啊。”
“咱们的铠甲和兵刃都比不过冀州人, ”张绣说道, “凭什么胜他们?”
入夜是已经入夜,但雨那样急, 退得又那样狼狈,他们其实也不清楚准确的时辰。有士兵自入夜后开始数数, 勉强估量出现在已过丑时。
对面桐油缠的火把被冷雨打得左摇右晃,那座营地的影子也深深浅浅, 忽明忽暗。
前半夜士兵们轮流进帐篷里睡了一会儿, 有人湿漉漉地也能少睡一会儿, 有人即使进了帐篷, 又冷又饿的,依旧是睁着眼睛在那里煎熬。
到了后半夜,所有的士兵都出了帐,荆州的,西凉的,庐江的,除了失去战斗力的伤员,以及一个刘勋还在帐篷里之外,其余的人都出来了。
他们睁着一双痛苦的眼睛,眼里没有一丝睡意。
只有刘勋裹着那件皮毛大氅,已经在那座简陋的帐篷里睡着了,蔡瑁没忘记给他添一个小火盆。
张绣虽然身上受了几处伤,却还是准备跟着黄忠一起决战。
西凉兵虽然名声不好,但这样的韧性确实还是出乎了黄忠意料,因此听到他的问题,黄忠想了一想。
“铠甲和兵刃比不过,”他说,“咱们比血勇。”
张绣短暂地懵了一下。
“血勇?”
士卒如果能够悍不畏死,当然能在一定程度上拉平人数、地势、兵甲上的劣势,转败为胜,甚至可以创造一个又一个奇迹。
项羽可以破釜沉舟,韩信可以背水一战,霍去病可以八百骑深入敌后,斩敌两千。
……但问题是,创造奇迹的是那些不世出的名将,而不是他们。
白日里张绣不是没试过,庐江兵溃退时,他的西凉兵已经尽力去维持阵线,对面的弩矢一出,士气照样崩了。
他的兵马是从西凉带过来的,在董公手下经历过无数阵仗,董公罹难后,一路辗转,吃了不知多少苦,这些经历都是荆州兵不能比的。
他的西凉兵扛不住冀州人的攻势,黄忠凭什么认为他的荆州兵可以创造一个奇迹呢?
而且是在对方有意布下陷阱的此刻。
关于这个陷阱,黄忠倒是不以为意。
这个其貌不扬的中年汉子站在两辆辎车移开后的“辕门”前,神情平淡地注视着远处星星点点,忽明忽暗的火光。
夜雨打在他的头盔和肩甲上,流过他的面孔与胡须。
“他们轻敌了。”
冀州人躲在帐篷里,穿着铠甲,抱着兵刃,说好了只是坐一坐,随时就要起来打仗,但他们仍然不免悄悄地打个盹。
荆州兵晚上只吃了几块面饼,那东西又硬又韧,好似雨水也泡不软似的,任哪个饥肠辘辘的也没那个好牙口吃到饱足。
但冀州兵夜里是吃过一顿美味佳肴的,营地里做了肉汤,为了驱寒还加了许多姜,扑面而来就是一股辛辣馥郁的香味,再将面饼掰碎了放在汤里,热气腾腾地一起喝下去,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