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时日,锦缎上有几道细细的伤口,飞起了柳絮一样的毛边。
那张坐具早就应该换掉的,但沮授不是一个爱奢华的人,听到仆役这么讲之后,立刻表示不要浪费物力在这种事上。
在沮授走后,那张代表大监军的坐具也依旧留了下来,而且没有人提出要更换掉它。
只要一想到那是沮授曾经坐过的位置,这些合谋将他赶走的谋士们心中就有一种隐秘的成就感。
为了这份成就感,郭图想,他一定要想方设法,攻破下邳,带着天一样大的功劳回到主公身边去!
他才不吝惜那些人的性命!
小沛的士庶也好,冀州的士兵也好,他们的尸体堆成小山也不能令郭图投来一分怜悯的眼神。
他站在雪后的寒风里,笼在袖子里的手却像是已经触摸到那片褪色锦缎的毛边了。
士兵们站在道路两侧,目光炯炯地注视着他们的主帅。
他们的戎服齐整,兵戈也已擦拭干净,连头巾都重新扎了一条,一排排地鸦雀无声。
军纪这样严明,只怕连陆廉都自愧不如。
况且,她的士兵久战劳苦,要靠什么来抒发宣泄?
靠着每个夜晚躺在床上,掰手指数一数自己今天又做了几件好人好事吗?
而他的儿郎呢?
袁谭忽然下马,向着一个士兵走了过去。
那个士兵不足三十岁,正是一个男人最年轻强壮的时节,他的脸上有许多道细微的口子,寒风令它们红肿开裂,一张本就粗糙的脸看着就更加沧桑了些。
但他的脸上还有别的伤痕。
不是刀剑造成的伤,而像野兽抓挠造成的,有三道血痂从他的鼻梁处划过,斜斜落在了半边脸的下颚处。
血痂还没有完全凝结,透过浑浊的污血,下面能看到粉红色的肉。
有些士兵脸上就有这样的伤痕,但都没有他的那样重。
那真像是一头野兽,袁谭想,要使出多大的力气才能造成这样的伤口啊。
“这几日在城中,”他开口问道,“休整如何?”
那个士兵咧开嘴,一口血淋淋的牙齿展露无余。
他似乎有很多很新奇又愉悦的事想同主帅分享,但他目不识丁,讲不出什么有用的话来,于是只能用野兽般餍足的光彩来告诉他的主帅,他休整得很好。
“愿为大公子效死!”
他斩钉截铁地这么说到。
有士兵立刻跟着应和。
“愿为大公子效死!”
“愿为大公子效死!!!”
山呼一般的呐喊在小沛城中响起,震得人脑子都要嗡嗡作响。
郭图悄悄地上前一步。
“士气正盛,我军无败矣!大公子何不趁守军新溃,今日便发兵袭取下邳?”
“今日?”袁谭微微愣了一下,“如何这样急切?”
“兵书有云,其疾如风……”
袁谭转过头,静静地看了郭图一眼。
“先生如此谋断,是为我,还是为我父?”
这个问题让郭图一瞬间短暂地懵了。
似乎应该是为大公子,毕竟攻破下邳,功劳最大的是大公子;
但也可以说是为明公,因为他才是整个中原战场的最高统帅;
但实际上,郭图如此谋断,心里为的既不是大公子也不是明公,只是明公下首处那个褪色的小垫子而已。
那个小垫子,现在由谁坐着呢?
有人坐在那个小垫子上,正在轻声哭泣。
袁绍听到这声音,吃力地睁开眼时,看到的是一头乌云般的青丝,上面不着珠玉,轻轻挽起,只有一根已经有些发乌的银簪插在其中。
“阿芷?”
乌云般的青丝晃了晃,露出了一张挑不出半点错处的面庞。
阿芷很美,她十七八岁的年纪美,哭得有些红肿的大眼睛很美,高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