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串一串的五铢钱,沉甸甸的;有些人送丝帛或是绸缎,十分精美;还有人干脆用匣子装了马蹄金,矜持而自得地表示只是“区区薄礼”。
这些礼物在华歆那间简朴清素的小宅子里堆成了一座小山,光华耀目。
华歆站在这一堆“薄礼”前,摸着胡须陷入了沉思。
他是个相貌很平凡的人,如果陆悬鱼站在他面前,大概会说颜值都差不多,都是那种掉在人堆里找不出来的类型。
但比起乐陵侯奇异的,能让素不相识的人看一眼就觉得烦的气质,华歆则是另一个极端。
他虽然容貌平凡,但不管是谁见到他,都觉得心里很喜欢他。
他的眼窝不深,但目光清澈温和,身材不高大,但姿态挺拔;他的眉毛并不平整,但他稍稍地修饰了一下,于是五官都变得非常柔和。
不仅是眉毛,还有胡须和嘴唇,他都十分注意,因此这位文士虽然没有足以称道的伟美相貌,却也有令人侧目的风仪。
有仆役自廊下走过,看到了这一幕,悄悄议论起来。
——主君看起来很高兴呢。
——那是自然,谁收了这样多的礼物不高兴呢?
但主君像是听到了他们的窃窃私语一样,脸上的笑容更真切了。
到了临行的那一日,吴郡几乎所有世家都来相送了。
他们看向他的目光是羡慕的,也是嫉妒的,其中以吴郡陆氏尤甚。
当初诸葛亮和陆廉来江东时,陆家那样殷勤相待,甚至连族谱都新编了一份!就为了一个官职啊!
就为了一个官职!他们连祖宗都不要啦!至于送出去一个稚童什么的,根本不值一提!
结果现在第一个接到辟令的却是华歆,眼看着这位忽而当汉臣,忽而为袁氏幕僚,忽而又当汉臣,忽而又做了孙氏官的,现在又回去做汉臣了!三为汉臣!还是个两千石的太守!还是汝南大郡的太守!
这如何不令人嫉妒呢!
华歆似乎根本没察觉到这一点,他站在城外的荒原上,指挥着仆役从辎车上往下卸藤箱。
箱子被打开的一瞬,里面的珠光宝气炫了人一脸。
这位汝南太守左右看看,确定吴郡有头有脸的人几乎都在这里了,才清清嗓子。
“感念诸君之心,这些礼物原本是不敢推辞的,只是此去单车远行,怀璧其罪,还是请诸位将馈赠收回去吧!”
他的笑容那样真诚,他甚至在每一份礼物上都清楚记下了赠送者的名字,方便他们取回,因此连心胸最狭隘的人都被他打动了。
华歆就是这样上路的,除了为数不多的财物和家眷之外,就只有这个迅速传遍长江南北,人人赞颂的清名。
汝南太守什么时候到岗就不是陆悬鱼要关心的事了,她和了一下稀泥,在寿春短暂休整了两日之后就继续北上了。
临行前不忘记赴宴,当然管宁治下的官吏是不会宴请她的,那群狂热的清教徒除了按照律法给她提供住处和符合标准的饮食之外,根本没空管她。
因此这顿酒宴是在张郃军中吃的,这一次张郃没喝多,还拉来了几个偏将参军当陪客,笑死,正好以切磋为名,打了张郃一顿好上路。
当她回到下邳时,时间已经来到了端午。
家家户户都在忙着准备端午节的东西,她刚一进门,同心就立刻举着一条五彩丝迎上来,后面跟着几个小毛头。
“我就想着你们应该在端午前到的!”她刚嚷了一句,忽然就皱起眉头。
陆悬鱼有点不解,“怎么了?”
“臭!”阿草嚷了半句,曹植赶紧拽了一下他的袖子。
“路上带些气味也正常,”同心的眉头又舒展开了,“一会儿打桶午时水,你用那个洗澡,最是驱邪避祸的,什么邪味儿都没了。”
“不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是我带了一车咸鱼回来,”陆悬鱼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