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隔着竹帘, 有流水潺潺。
竹帘内香炉氤氲,有人着素丝衣,戴玉蝉冠, 慢慢地拨弄古琴。
这幅画面是优雅闲适且有风度的,今日休沐,竹帘内的主人家原本就可以这样闲适地度过这个炎热得有些刺眼的下午——但他不能。
有客人跑来了。
客人坐在他对面, 叽叽呱呱地讲了一些这样那样的笑话,雒阳城每天都有些笑话,比如张家的小郎君因为愚笨到看不懂老师出的题目而被赶出鸿都门,又比如李家的女郎打爆了哪个金吾卫的狗头, 就为那个轻薄儿前一日还在苦苦作辞作赋地追求她,后一日就跑去金市给那家新开的酒舍捧场, 还特地赠了当垆卖酒的胡姬一对明月珠。
他讲这些, 主人家也不作声, 就继续慢慢地弹自己的琴,不成曲, 只是偶尔几个小片段, 反复地弹来弹去,像是一堵努力屏蔽掉讨厌鬼音波攻击的无形的墙。
他虽然清高,但毕竟也是要听一听外面世界都发生了点什么事,况且也还需要一点基础的人际交往,再况且,客人除了性情讨厌之外,德行是不错的。
……但他的性情真的太讨厌了。
徐庶在那里闲聊了一段之后, 终于开口讲到了最新的八卦:
“长文可听说了?”他说,“崔季珪病啦!”
陈群面前那堵无形的墙被徐庶这么一创,噼里啪啦地碎了一地, 他手下就好悬给琴弦揪下来。
但徐庶坐在那里,还在嘀咕。
“早先曾听说,荀家七郎对辞玉将军有情,怎么病的却是崔季珪呢?”他问,“荀友若与你相熟,长文,你知不知?”
陈群看着徐庶那张淡然又可恶的脸,忽然就觉得,其实他平时来往甚少的那群武夫活得也很自在,尤其是他曾经很看不上的那群并州人——他们要是见到一个这么可恶的客人,一定是可以抡起古琴照着对方砸过去,砸到那人抱头逃跑,连鞋子也不穿,跌跌撞撞地一路跑到街上,成为新一天的雒阳新闻。
但陈群毕竟是诗书传家的清贵文士,学不来这个,况且真就抡起古琴,徐庶这种文能出谋划策武能提剑冲锋的家伙也未必输他。
于是这位同出颍川的清贵美貌世家青年只能叹一口气,板着脸说:
“我不知。”
“嗯。”徐庶一点也不意外,“无妨,反正我只是寻你来说话。”
陈群就不知道该继续说点什么,按说他既可以问一句崔琰的病,也可以再聊一句荀谌留在邺城做了什么学问,还可以顺着这俩人的事往下说,问问徐庶随多少礼。但这三个话题都太讨厌了,他一个都不想提起,他就只想干巴巴地坐在那里,大眼瞪小眼。
但这些话题是一定会有人跑过来说的,陈群想,如果谁都不在他面前提起这些,那岂不是更讨厌了吗!
那岂不是说,大家都知道这话题对他来说是禁忌吗!
太讨厌了!
这清雅的竹帘内静了一会儿,徐庶看看面前这个玉一样沉静的,沉默的,沉凝的,沉着脸的青年,突然又说话了。
“过几日辞玉将军昏礼,”他说,“你我出多少贺礼为上?”
“其实办这场婚礼,”陛下比比划划,“又不要你出钱啊。”
“宫中出钱吗?”她有点不高兴,“那也是百姓们的血汗钱。”
“孤有私库。”陛下立刻说道。
这话到这里不太容易接下去,因为陆悬鱼毕竟不是十几年前的陆悬鱼了,她已经变得精明圆滑了些,不能再随口问出“陛下的私库是从邺城搬过来的吗”或者是“陛下的私库是大舅哥帮忙塞满的吗”以及“陛下的私库总不能是自食其力卖草席草鞋换来的吧”这种地狱问题了。
但不那么地狱的问法她没想好,只能坐在那里不吭声。
陛下看看她,“你袖子里塞了个什么东西?”
她掏出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