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桃林里渐渐人声多了起来。
有公卿车马的声音, 有仆役招呼的声音,有青州兵操着口音大呼小叫的声音。
灶坑已经挖好,木炭也摆放妥当, 宅邸后院里有人满头大汗地抓羊,有人拎了绳子来绑,有人提着刀子来杀, 经过一系列极其血腥的处理,剥了皮开了膛的可怜牲口仍然没有获得自由,而是被重新绑在了烤架上。两个仆役,或者一个健壮的老兵就能拎起烤架, 将这血淋淋的东西自后门一路提到林子里。此时有人已将手中的干草点燃,吹得旺旺的再扔进灶坑,这堆火烤得这样炽人,坐在旁边是很有些煎熬的,就等着放上一只羊,烤到油汪汪的, 才能抚慰被炙烤的厨工的心。
烤肉味就这样飘了出去, 与筛酒煮酒的酒香一同飘出胡桃林,引得外面的人更加跃跃欲试:可以白吃,但白吃也要有点才学本事才行!比如说射个箭, 再比如写个字……啊呀?那些公卿怎么观礼不必这般繁琐?人家是真的贺万钱了呀!
有仆役沉默而肃然地走在路上,身旁轺车的车轮碾过土路,发出了沉重的声响。车上青年素净而清冷, 整个人看上去像是玉雕出来的一节竹, 虽然衣服的颜色花纹都颇低调,但只要看看他脚下那只箱子,清贵的气质顿时就出来了。
他的眼睛是平静地注视着前方的, 仆役们也有样学样,两只眼睛也平静地注视前方。他们都是跟随郎君多年,受过专业训练的人,从不失态,除非忍不住时,才会对身边的同事小小飞一个眼神。
一切尽在不言中。
——郎君一会儿下车,怎么说啊?
——还能怎么说啊?贺礼都带来了,道贺呗。
——郎君当真甘心么!
——已至今日,不甘心又能如何?
郎君的头忽然微微动了一下,仆役们立刻收回了眼神,又恢复了沉默而肃然的神情。
但他们的内心像小学生的作文一样,久久不能平静。
——郎君怎能如此泄气呢?!光道贺啦?!光送贺礼啦?!那贺礼是给乐陵侯的,可从此乐陵侯和张辽夫妻一体,晚上两口子数贺礼钱时,也有夫君的一份啊!
那并州狗贼怕不是嘴都要乐歪了!
这可不行!诗书传家的颍川陈氏受不得这种气!郎君!把场子找回来啊!
同样的希冀也出现在青州兵的眼中,他们也是这样满怀期望地看向他们将军的。
他们不仅看,他们还要说!
——将军!你送贺礼时,一定要写一封手书!
太史慈就很不解,都当面道贺了,还写个什么手书呢?
——那当面不好说的话,你写手书里啊!就比如!就比如!
这些青州兵虽然都是大老粗,没经过后世各种言情小说的洗礼,但人一多,智慧就多,智慧一多,这些歪门邪道的东西竟然也就无师自通了。
类似什么“失去了你,从此我再也吃不下,睡不着”的建议太史慈听过之后,抡拳头就打;再有什么“唉,我从此是不会再快乐了,但人活一世,不快乐也是能活下去的,你不要担心我”,太史慈听过之后,又上脚狠狠踹了两个士兵的屁股;当然其中的王者还是那个死皮赖脸非要跟来的年轻小兵,他特别直接:“将军!将军你就对大将军说!她要是准备二嫁——”
那个小兵被太史将军带到了门口,正欢天喜地准备往里进,将军突然将脸一板。
“回营地去!”
据说那个小兵哭得特别大声,穿过树林,连乐陵侯府里都听见了,有宾客听了就惊慌失措。
“这是哪里来的使者不成?难道是崔公……”
“华公号称扁鹊在世,竟也?!”
“心病难医呀!”
几位宾客痛心疾首了几句,忽然就看到有人簇拥着崔公进了林子!
一群人立刻起身,呼啦啦地迎上去,嘘寒问暖,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