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万规模的部族,但藏了无数铜皮铁骨的羌人部族,你要是想一个山头一个山头翻过去,将里面的羌人,以及被羌人所拥护的韩遂揪出来,那绝对是能累死千军万马的!
要是累不死千军万马,至少也能累死五个田豫!
车马怎么往山里去!辎重怎么往山里运!翻过一个山头要消耗多少粮食?且先别忙着算,前面还有山头!还有数不清的山头!你只运了粮食?你运了水不曾?
不曾?你猜翻过几个山头,牲口才有水喝?
这个答案能说清他为什么不怕陆悬鱼,但还是不能完全解答陆白的疑惑。
“可那有什么用呢?”
放着繁华富丽的雒阳不去,非要蹲在穷山恶水里打游击,这是好日子过腻了想来点变形记调剂一下吗?
贾诩看了一眼马腾,笑而不语。
陆白忽然就明白了。
关中十部,每个人手里都握着兵马和自己的地盘,每个人的需求都是不相同的。
马腾愿意将这些东西变现,他时刻记得自己是伏波将军马援的子孙,只不过中途困顿落魄了一下。可他身上还是流着世家的血,因而他绝不是“去”雒阳,而是“归”雒阳,他本就是雒阳的一份子。
韩遂就不是这样。他生在西凉,途中也四处闯荡过,但最后选择回到这片土地上,并且认定了只有在西凉,他才是受人尊敬的韩将军。哪怕未来被大将军追杀进凉州的群山之中,他也会自认群山之主,绝不低头。
“他因此生了反心,若非健妇营勇武,守住长安,几乎伤及女郎性命。”贾诩很温和地说道。
陆白的眼皮垂下,轻轻地用袖子擦了擦眼睛。
马腾是愿意变现的,但在她走钢丝时,不发一言,冷眼旁观;
韩遂是准备造反的,但在撺掇诸将攻打长安时,却悄悄藏在了后面;
她想,贾公虽然在教他,但还是藏了一手。
除却这两位重要人物外,其余八部的心思就很好划分了。
他们原本是很想将手中权力变现的,就像她的大父一样。
去雒阳,去那个气候温和,水土丰茂,繁华而壮丽的都城里,头戴鹖冠,口含鸡舌香,庄重地坐在德阳殿里,成为阀阅上最亮眼的一笔。只是他们浑浑噩噩的头脑里,无论是阅历还是胆识,都不足以令他们做出最正确的那个选择——朝廷给的不够多,怎么才能吃了最大那份儿呢?
韩遂说,只要大家团结起来,一次次拒绝朝廷,一次次给朝廷找麻烦,朝廷就会提高筹码,直到关中十部,得偿所愿。
“若如公言,”陆白轻声道,“韩遂亦不愿伤我性命。”
不大的屋子,有晨风悄悄掀起帘子,又将它放下。
明明墙外就是散发着焦糊味儿的长安,有人哭,有人骂,有人高声喊着自己家人的名字,有人忙碌着跑过,还在扑灭最后的火焰。可在这间屋子里,只能听到清风拂过竹帘,院落里流水潺潺。
陆白抬起眼帘,轻轻地看向上首处,看他须发渐白,可头冠束得那样端正,袍服穿得那样从容,他端坐在那,与香炉里的香,竹帘上的风,院落里的流水,多么相称。
可他极其敏锐,既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又察觉到了她那个探究的目光,那个慈祥的微笑就变了样。
变成了冷酷的欣赏。
他有许多话都藏了起来,比如说:
【不错,韩遂怎么会真杀了你呢?他最想要的,还是朝廷被迫封他一个凉州刺史,趁着中原恢复元气,休养生息,他大可以快活地关起门来,当一个关中王的,他又不是真喜欢在凉州群山里荒野求生,他怎么会想和陆廉正面对上?】
【那些夸马腾忠贞节烈的话自然也是假的,他若真是忠心对朝廷,怎么会连韩遂的心思都不告诉你呢?你是新来的,难道同韩遂相爱相杀二十年的他也失忆了吗?】
【你会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