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重重压力之下,真的推进到这一步,朝廷事实上除了让步,别无他法。
于是,闹到最后,就变成了最初所言的场景,朝中官员秉持公心,要主持公道,可只能主持乡绅的公道,主持不了百姓的公道,最终虽然惩治了宦官,维护了法度,却成了乡绅欺压百姓的帮凶。
从这个角度来说,以暴制暴,虽然不合法度,但是,却未必不是一条能够解决问题的法子。
只是……
“陛下,话虽如此,但是,宋文毅之举毕竟是违背了法度,替皇庄中的佃户讨公道是一回事,可巧取豪夺又是另一回事,若是放任此事不管,此后恐有其他内宦有样学样,此次虽是事出有因,可若成常例,亦是祸患,故而,臣以为,还是需当惩治一番。”
眼瞧着天子的情绪渐渐平息,一旁几个大臣对视一眼,最终,俞士悦斟酌着字句,小心的开口道。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话其实和于谦上奏的道理差不多,但是,这说法上,明显就好听了许多。
然而,听了这话之后,天子的神情却有些不悦,道。
“你们也说了,此事乃事出有因,宋文毅毕竟是为朕办事,既然他并非是蓄意欺凌百姓,那么朕岂能不保他?”
啊这……
在场众人不由面面相觑,得,说白了,这还是面子的事儿。
宋文毅毕竟是皇帝的人,若真的是罪大恶极也就罢了,可如今占着理也要罚,那让天子的颜面往哪搁呢?
但是,这要是不处置的话……
陈循沉吟片刻,上前开口道。
“陛下明鉴,宋文毅虽是为陛下办事,可毕竟行事不当,手段欠妥,闹成如今这个样子,对陛下声名有损,此亦是罪责也。”
“何况,今日早朝上……毕竟物议已起,若迟迟没有结论,恐怕会在朝堂之上再起事端,此与陛下欲息事宁人之意相悖,故而,臣以为,不妨小惩大诫一番,一则震慑诸内宦,令其行止有度,不可肆意妄为,二则也算是给朝野上下一个交代。”
能够混到他们这个地步的,都是人精。
虽然说上意难测,天意莫测,但是身在朝堂,谁能不揣测天子的心思呢?
单说这件事情,最关键的不是宋文毅,也不是于谦,而是天子到底想怎么样。
是真的要保宋文毅呢,还是需要一个台阶,又或者,是在犹豫不定当中,这都要靠他们察言观色的本领。
那么,天子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不说别的,单看被召见来的阵容,便可猜测一二。
如今在场的,礼部胡濙,工部陈循,内阁王翺,俞士悦统共四人,这个阵容其实很不正常。
如果说是重臣合议,那么没道理只叫他们几个,而撇开吏部,刑部,兵部和都察院。
如果说是涉事的衙门商议,那更是无稽之谈,这事情和礼部,工部,八竿子打不着,真应该找的,是顺天府尹和刑部,了不起因为牵涉田地,再搭上个户部,当然,考虑到早朝上发难的是于谦,把这位主召过来也算是合情合理。
可天子这些人都没找,偏偏找了他们,用意何在?
他们都和事情本身没有什么牵涉,那么让他们过来,就只能是看重他们几个本身的价值。
俞士悦和于谦私交甚笃,所以最开始的那番敲打,大半都是说给他听的,是想让他代天子去敲打于谦。
至于剩下的胡濙,在朝中资历深厚,摆明了就是天子怕自己情绪失控,用来镇场子的,剩下陈循和王翺二人,一个是内阁首辅,一个是工部尚书,看似没什么关系,但是,他们却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对朝中官员的影响力颇大。
陈循早年在翰林院任职多年,门生子弟遍布朝野,跟谁都能搭上些话,王翺职在内阁,也有安抚朝局的能力。
所以说白了,叫他们两个人来,就是想让他们快速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