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两手忙着剥蟹钳,脖子一梗,向后潇洒地一甩头发。
她断定此人肯定不是女子,十有八九是阮竹清。
徐千屿思维跳脱,她戳着米饭,忽然想到:那姐姐会不会也不是女子呢?
师姐待她,始终保持距离,没有寻常师姐妹无话不谈的亲密,也有些瞬间,气质有种说不上的矛盾。但她侧头看向师姐,她走路时步摇都不会拍动发髻,吃饭时举止优雅,几不发出声音。
若不是女子,想做到这一点,会不会太难。
“看我做什么。”沈溯微道,“不是想回郭府么?待吃过饭,送你回郭府去。”
“哦。”徐千屿将头扭回。
这日是个极晴的天,街上人来人往,两面店招酒气熠熠生辉,来往摊铺主吆喝无数,有卖吹糖人的、卖糖葫芦、卖云片糕的。徐千屿和师姐并肩走着,徐千屿的视线,便随着这些摊位飘来飘去。
“想吃?”沈溯微伸出手,捧一把铜钱,“去买。”
徐千屿也不同他客气,往师姐手上一薅,将钱搜刮干净,便跑开了。
过了许久她才回来,手上捏了一大把红的绿的,见沈溯微视线先落在这些糖上,再落到她面上,不由微赧:“我是不是买太多了……”
“但我都买了双份。”徐千屿侧头道,“姐姐,你看吹糖人的‘八仙过海’,‘九色鹿’,还有这个糖蝴蝶,还有这个蜘蛛……你先吃哪个。”
沈溯微:“糖葫芦。”
徐千屿便分了一串糖葫芦给了师姐。
沈溯微接过来,单看了一看,顺手插入境中。
徐千屿也不知道师姐怎么吃得这样快,她理了个签子的功夫,师姐手上便干干净净了。
“你拿着这么多可是不方便?”沈溯微伸手,“你将我的那一份都给我吧。”
徐千屿便立在树荫下,仔细地将师姐那份分出来。
“这个饴糖人是不一样的。”徐千屿认真解释道,“因为饴糖人只有一对一对卖的,你要雄孔雀还是雌孔雀?”
沈溯微忽而一笑:“雌的。”
“好。”徐千屿很是高兴,雄孔雀会开屏,她正想要雄的。
刚刚分完,二人迎着日头还没走出两步,忽而头顶一暗,天上俯冲下来一只翅展有半人长的金雕。
变故发生得太快,徐千屿只是看到它一对森然的金色竖瞳。
“姐姐!”她手上糖散落一地,一把扶住赵清荷,眼睁睁地看着她被鸟喙洞穿腹部,血流一地。
“没事。”她冰凉的手将徐千屿握一下,面如金纸,却似觉察不到疼似的,一双眼清明地看着她,“身份而已。”
沈溯微方才一抬眼看见那只鸟,它在天上便冲他眨了一下右眼,冲下来时,张开尖利的喙,口中发声:‘沈师兄,是我,换男身了!’
沈溯微:“……”
他便没有躲。
只是见徐千屿的眼神,倒是沉甸甸的,叫他触火似的避开眼,见她东西都没有吃到嘴里,心含愧疚。
徐千屿眼看着师姐身体变得透明,随后湮灭,眼圈一热。
在境中身死,的确不等于真的死去,只是会被传送回去。她和师姐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已有了感情,本打算回去以后也想交的。结果还没有深度接触,骤然分离,她受不了。
沈溯微已经站在了蓬莱的水下阵中。
想到徐千屿仿若被抛下的眼神,不知为何,心口细细缕缕的绞痛,竟有些失魂落魄。
“沈师兄。”灵珠急急跑来,双手合十,“您快点进去吧,那个——师妹太狠了,我妹妹快撑不住了!”
沈溯微神色一凝,再度站入阵中。
重回花境,仍是那正午时分,晴朗碧空。
声嘶力竭的鸟鸣忽远忽近地传来,沈溯微看到一个娇小的红影手持利剑,漫天追着金雕,凌厉剑气,将它的羽毛割得零零落落,漫天飞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