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的青苗、色役册在此。
“这是开元十五年,开元二十七年造的。县里还在依照二十余年前的田亩,十余年前的户籍收税不成?唐律规定,每三年造册。
郭涣道:“是,但催缴税赋归县尉负责,此事只怕该问王县尉,可惜他畏罪自杀了。
薛白遂翻开那本开元十五年的青苗簿,见上面记着,兴福寺、药王寺各有田十顷,另有十顷官田给济养病坊孤儿。
而陆浑山庄的田亩数量,记录在册的确实是两百顷。
只要不登记田亩、户籍,就没有人能证明有人侵吞百姓田产。
“既然如此。”薛白放下手中的册子,道:“我来重新丈量偃师县的田亩,如何?”
郭涣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凝,之后竟是直接答应下来。
“好,县尉如此尽心公务,我等当全力配合…
一名吏员匆匆离开了县署,出了南面迎仙门,到了码头,进了一间货栈。
“你们渠帅呢?
有几人正在货栈中抛骰子赌钱,其中一个独眼大汉嘴里叼着麦秆,随口应道:“亲自督货,快到黄河了吧。”
说罢,他转头看去,外面有个脏兮兮的孩童正鬼鬼祟祟地缀着一个行商,遂骂道:“兀那雏鸟,动一个看看!”
“麻瞎子,莫吵嚷了,有事与你说。
“是。”
孙主事怎么不过来?让你来。”
“我阿叔忙着呢。
“说吧。
“新来的县尉像一条吃了淫药的狗,没完没了地发癫,给他一个教训。”
麻瞎子整根手指头放在鼻孔里挖了一会,放在脖子上一割,笑道:“弄死?”
“别闹,刚死了一个,还能又死一个?要造反不成?狠狠打一顿,骇破他的胆便“殴官?殴官有何意思?”
明日开始他要出城丈量田地,你先盯着他,因另外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啖狗肠,重要的事你放后面说?”
“渠帅要的东西有线索了…
偃师县南面便是嵩山,东南方向还有伏羲山,崇山峻岭多有盗贼。
因此,这日薛白出城往南丈量田亩,郭泱便提醒辟白一句。
“这隆冬时节,县尉是否还是待在城里为好,万一在外面遇到了盗贼呢?”
“偃师不太平?
郭涣叹道:“王县尉在任时,出了几个大贼一直没被捕,往南边的山里落草为寇了,偶尔杀人劫财甚是凶恶。”
薛白道:“我身为县尉,有捕贼官之名,岂可惧贼而不去丈量田地。”
“县尉高义。”
郭涣给了最后的善意提醒,也就不再多言,恭送了薛白离开,目光落在薛崭的身影上,心道,一个半大的孩子能有什么用?
洛河上没有桥,要到南边,需要乘船。
薛白带了十余个官差分乘三艘船渡河,但等到了洛河南岸,已不见了另两艘船。
他环望左右,身边只剩下殷亮、姜亥、薛崭、柴狗儿,以及另三个官差。
“县,县尉,他们也许被冲到下…下游去了,我们是不是回去?”柴狗儿问道。
“不回,继续走吧。
洛河的南岸远比北岸冷清些,抬头能望到极远处的嵩山,走了不一会儿,有一个官差忽然蹲在地上,大叫肚子疼,还一个官差便请求留下照顾。
再走不多时,柴狗儿与剩下另一个官差借口解手,窜进树林里也不见了人影。
殷亮不由苦笑,道:“这偃师县里,除了宋先生,还真没有一个人愿意帮少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