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怕新妇欺了你去?”
“我家虽不是什么高门大户,但祖上也没有为人做妾的女儿,夫人若只是为他寻一位侧室,恕我无能为力。”
夫人叹了口气。
“我也看得出来,你自然是好人家的女儿,但时逢乱世,身如飘萍,你便不为你自己着想,难道也不为幼弟着想?”
“……我弟弟?”
“我长你这许多年岁,因此想要劝你一句罢了,你仔细想一想,你在剧城没有亲友故旧,将来便是嫁为正室,也不过小门小户罢了,就算你自己嫁得,你那幼弟又当如何呢?”
四娘没吭声。
“看你谈吐便知,你姐弟俩必定都是读书识字的人,他现下年纪还小,待到将来,岂能没有一番抱负?你那弟弟在此举目无亲,将来想要出头,又该靠何人举荐呢?”
四娘终于又开始说话了,声音听起来有点冷淡。
“他若是真有为官为宦的本事,就算他姐姐嫁了个黔首,也总有出头之日的,若是没有本事,便将我卖了换钱,也照旧帮不得他。”
……冷场了。
但很快,很快啊,那位夫人又开始说话。
……语速也开始急促起来。
“女郎小小年纪,如何有这样冷硬的心肠?我家四郎因你之故,被他父亲打得躺在榻上不能行走,要不是他几个兄弟苦苦哀求,险些便打死了!你若是能点一点头,你们这一对有情之人可以长长久久,你弟弟也有家族庇护,四郎也不必招人非议,我亦会待你如己所出……这岂不是三全其美吗?”
四娘又沉默了。
但是沉默没持续多久,而且这一次她的声音比上次更冷了。
“他受了那样重的打,并非因我之故——”
“你?!”
“若是两位大人能任他来剧城寻我,他岂会受这样的伤?”
有什么声音“砰!”的一下!
似乎是豪门婆婆愤怒地站起身了!
“你这是什么话!”她大声嚷道,“你一个年轻女郎,如何能说出这样的话!上无父母下无媒妁,他来寻你,又能怎样?!难道你们就要不知礼法不顾廉耻,一心淫奔了不成!”
羊四娘这次回答得很快,而且特别坚定,有气势。
“他若是来,我就跟他走!”
屋子里没有争吵声了。
取而代之的是急促的呼吸声。
突然!豪门婆婆用迅雷不及掩耳盗铃的速度将门推开了!
她一脚迈出门去,刚好看见了蹲在墙角下的人。
……今天也是一条旧头带,一件打了补丁的氅衣打扮的纪亭侯扬起头来,有点不安,又有点局促地冲这位气急败坏的阿姨笑了笑,挥了挥手。
阿姨的脸色铁青铁青的,整张脸都扭曲了起来。
“这是什么家风啊!”她似乎整个三观都被砸碎了的样子,扯着嗓子开始喊,“尔为外男,竟在此处偷听妇人之言,岂不自耻!”
“啊这……”陆悬鱼尴尬地想要站起来,“夫人听我解释……”
阿姨没听她解释,阿姨已经崩溃了,阿姨踉踉跄跄地跑出了门去,用歇斯底里的嗓音要求仆妇赶快将她扶上车,她要立刻离开这个……这个……
阿姨破防时的语速有点快,陆悬鱼没听清,但估计是在骂要赶紧离开这种比索多玛还要可怕的地方。
……行吧,这不是什么大事。
比起破防的阿姨,陆悬鱼自然更关心四娘的状态。
这闺女小脸煞白,见她同手同脚地走进来,突然就绷不住了,趴在案几上开始大哭。
“他要死了要死了怎么办!”她一边哭一边嚎,“都是我的错!呜呜呜呜呜!”
“……你刚刚不是挺硬气的吗?”
关于这个“为啥在外人面前这么硬气”的问题,小姑娘没回答她,而是气愤地瞪了她一眼,然后继续在那里号啕。